鸚鵡咬舌 作品

第二十五章 試劍




成江宏幾乎是冷汗陡下。



場外的老人也於此時眯了下眼,露出些猶豫的神色,彷彿在做取捨。



這一劍確實夠漂亮。



劍招上乘、時機精準、用意巧妙。



成江宏劍已撲上了蟬,這一招黃雀陡現,他已避之不及。



於是只好。



一道更明亮的劍光從他手中升起。



這一瞬間他可以爆發自己四生境界的真氣,用境界來壓倒這一劍,但他最終還是決定以劍的方式來結束。



天山所傳,【嫁枝赴宴】。



成江宏人向後退,但他的劍卻仍在前刺,彷彿胳膊忽然憑空變長了一節。



但細目看去時才發現,原來他將那劍鞘接在了劍柄之上!



這無疑是他壓箱底的一式絕劍。這一劍本就足夠上乘,中間嫁接的動作更是神來一筆,不僅絲毫沒有損耗劍勢,反而令其更上一層樓。



劍鞘接上之時,握鞘之手的力量同時傳達上去,如此雙手之力融合於一劍,既快且重。



實際這還不是這一劍的全力——真正對敵之時,劍鞘握在手中之時就早已灌注滿了真氣,只待這一嫁接時的爆發。



兩劍相交而過,幾乎同時停下,風停聲靜,月明星疏。



裴液的劍離成江宏的咽喉尚有四寸,成江宏的劍已抵在了他的胸口。



裴液一笑,收劍而回,整理身姿,心服口服地抱劍一禮。



祝高陽說的對,只有和相近層次的人用相近層次的劍法搏鬥,才能清楚的看到自己缺乏的是什麼。



自己今日要勝,要麼修為抵達四生之境,借更優秀的根骨以力破巧;要麼習得更上乘的劍術。



而若雙管齊下,那麼勝利的條件大概是:兩生或三生之境、蟬雀劍盡在掌握——如果剛剛不是自己第一次用出【飛來銅影】,那劍距離對方咽喉可能就不是四寸,而是兩寸、一寸。



當然自己現在也能勝之——只要搬出雪夜飛雁劍式。



但那沒有意義,這僅僅是一場切磋而已,如果一看要輸就把它掏出來,又談何擺脫依賴呢?



雪夜飛雁在他劍道之路的開端投下了一片巨大的影子,這既是遮護也是遮蔽,而走出這片陰影的第一步,就得從敢輸、並且輸得起開始。



兩人走回來,裴液拾起劍鞘,歸劍其中,重新端起更涼了的飯菜。



然後旁邊忽然響起了幾聲乾巴巴的“啪、啪、啪”,裴液轉頭一看,只見張君雪正舉起手對著他們兩個拍巴掌,被他一看,又放下了手,重新把沉默的目光移到地上。



成江宏收劍走過來,對著老丈一拱手:“些許淺薄功夫,不知可入了前輩的眼?”



裴液轉過頭,第一次近距離見到老人的面目。



和那行路杖帶出的猜測不同,老人臉上無絲毫風塵之色,反而面色細白,並非是常受風吹日曬的模樣,細微的皺紋在這副麵皮上像是絲巾泛起的細小波瀾。



他鼻高唇厚,雙眼有些一大一小,此時飽含著笑意。



認真來說,這不是一副好面相,像是一頭白麵的黃鼠狼。



這個比喻在心中劃過,裴液連忙不好意思地掐斷了它。



“你說淺薄,不怕墜師門威名嗎?”老人呵呵道,“天山高徒,敢問尊師名諱?”



“.慚愧,在下只在外門學藝,未曾拜入高師門下,講劍恩師乃是楚蕭池主。”



“哦?你這份劍道天賦和成就,應當足夠拜入一方池苑了吧。”



“.在下志在仕途,只好拒絕了師門的好意。”



“唔。因此你才回鄉參加武比,如此看來,天山確實名實如一——不僅任由外門弟子來去自由,只要在派這段時日表現優異,臨走還會贈予一次參悟更高層次劍法的機會。伱這最後一劍,恐怕便是如此得來?”



“是,乃是《八駿劍》,我天資不夠,三天只記住了兩式,往後習練了月餘才用了出來——也不知用得對不對。”談起師門,成江宏感念之情溢於言表,嘆道,“天下能靠做些苦功便得授正宗武藝的大派僅此一家,尤其還任由弟子學藝後自尋出路在下日後若能有所成就,定然為師門盡些綿薄之力。”



老人呵呵一笑:“你這修為拖了劍道的後腿啊。”



成江宏苦笑:“是,所以在下才如此想買那枚登階丹。”



老人輕笑一聲,直接將小瓷瓶丟給給了他。



“.前輩!”成江宏一時不知如何言語。



裴液看著這位年長的大哥,“修為拖了劍技”後腿之語令他十分熟悉。



也正是這份共同之處讓他意識到自己並非最特殊的那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經歷和理想。



從邵縣這樣的偏僻之地走出,以少年之身遠赴高寒之山,拜入全然陌生的大派,以最底層的身份刻苦磨礪、奮學向上,終於學得真藝。



而在得到賞識之後,仍能拒絕已向他張開大門的光明前途,毅然回鄉從最底層的武比打起,只因他少年立志便是掛印為官。



但二十年在苦境之中汲汲以求,身體畢竟不能得到充足的藥食,修為難免落下,因此他早早打聽了登階丹的消息,籌集了銀錢來州城謀求。



如此明志毅行之人,豈能配不上一枚登階丹?



“敢問前輩名諱與來處?”成江宏整理了一下情緒,抱拳道,“在下必定銘記今日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