鸚鵡咬舌 作品

第二百零一章 重逢

確實正如她剛剛所言,哪怕不推這一把,莽撞觸碰“五毒心燭”的少女也會自己墜入深淵。

衣承心毫不留情地點中了這枚燭胚。

如同利喙穿透了最柔軟的心臟。

沒有任何抵禦之力,少女的身軀驟然僵直,一瞬間宛如中劍之鳥。

五毒修煉受阻、【鶉首】入神無功,李縹青的心神境確實已經沒有任何反抗之力,我衰彼盛之下,此時她是完完全全的砧板之肉。

不再是劍毒顛倒的考煉,混亂的風暴一瞬間攫住了她的心靈,與之前完全不同,她根本看不清自己要堅持什麼,又要對抗什麼——“五毒心燭”正等待著這根心燭的堅明,但在少女看見它之前,它已經先一步被引爆了。

五毒的最後一道,情愛,在少女心中燒出了最熾熱的毒焰。

各種窒息的記憶同時蒙上她的頭腦。

一時間,她瞧見裴液提劍浴血從翠羽大殿中走出來,背後是翠羽門人小山般的屍體;下一刻,她又身穿翠羽門服,握著失翠劍,在少年不可置信的回眸中,從背後一劍穿透了他的心臟;再一恍神,少年和師門又同時包含恨意地朝她衝來。

混亂。

這是最無解的心境,少女自己都還沒有看清矛與盾的時候,它們就已淬出了最寒豔的毒光,她根本不知道該握住什麼,一切都在朝她最脆弱的地方刺去。

之前的每一次,她都知道自己必須為了什麼拋棄另一樣東西,可這一回她根本不知道這些畫面是從何產生,也根本不明白為什麼裴液和翠羽之間會成為籠罩她心靈的一團迷霧。

並非衣承心強加給她,心燭只能產生於自己的內心深處,與其說衣承心是以一把淬毒的劍貫穿了她,不若說是點燃了她心中最朦朧深處的一把溼柴,濃煙捂住了一切,現在她面對的並非是衣承心,而是“五毒心燭”對她的詰問。

而她甚至看不清問題。

三百年修為的燭劍重壓下來,李縹青渾身顫抖,冷汗簌簌而下,剛剛四次心煉的痛苦加在一起都沒有這次劇烈。她沒有完全陷入心境之中,因為心境也是在不斷地破碎重組,實際上少女已分不清現實和心煉,好多個瞬間她都以為那些接受不了的事情已然真的發生。

正是心神將要崩潰的前兆。

衣承心端坐陣中,漠然看著行將瘋掉的少女。五毒之燭將李縹青整幅心神連為一個堅實的整體,那麼在它尚未完成之時,一燭崩潰,就是五燭之潰,而五燭之潰.也就是整個人心神境的崩潰。

少女的心絃此時仍在堅韌地繃著,但早已發出了不支的顫抖,也許一刻,也許幾息,少女的意識就會潰然崩亂。

空中的光點越加明亮稠密,那高漠幽渺的氣息已在迴盪在整個空間,地面平整的石地上,從一開始就冒出頭的紫芽此時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到了巴掌大,筍尖尖銳得像一枚鋒利的槍尖。

李縹青確實已陷入了迷亂的絕境,但就在這樣的無力反抗中,她蒼白顫抖地看向衣承心,卻是壓出一句含糊不清的低喃:“我本來也從沒想在心神搏鬥上戰勝你啊。”

“咔嚓”一聲,是輕輕折下什麼的脆響。

————

古宅大門。

裴液伏低身子,馬掠如黑蛟,當是百裡挑一的名駒,在主人真氣支撐之下,一氣疾馳上山,蹄腿沒有片刻的拖拉。

將近大門之時,他提劍一躍而起,驚影般掠過了院牆,只留孤馬在門前止住。

少年是第一次來到這龍裔祖地,前面的一切高調都是為了這座秘密深藏的宅子,他本應小心翼翼,手術行醫般將它們一個個剝出來,但這時他一概顧不上,仗劍直奔院後,但有阻攔的零星之人都被他一式雪劍割喉。

一路來到祭祠後堂,彷彿直通九幽的洞口暴露在地板上,螭火在前面開路,少年再次速度絲毫不減地一掠而下。

長而深的甬道,他速度絲毫不減,見到了石室中留下的變異屍體,也見到了那被破開的籠子,然後又是一段甬道,黑貓提到過的紫竹越來越高密,冷白的霧氣漸漸令一切都模糊不清。

直到面前豁然一開,一座巨大的洞窟顯露在面前。

真是誤入秘境,紫竹、幽火、白霧,藏在這不見天日的深邃地底,裴液抬眼看去,幾道青衣利爪的屍體僵死地躺在地上,他們心臟還在跳動,呼吸也在運行,卻已永遠地睡了過去。

這幅詭異的景象令少年心緒再度收緊,他咬牙飛奔掠過這段竹林,來到祭臺之前時,黑貓與琉璃已等在這裡。

石壁之上,斜斜沒入其中的失翠劍令他一下僵在了原地。

“她她呢”少年啞聲道。

黑貓向旁邊示意了一眼,一座高近三丈的巨大門庭正在那裡。

但那去彷彿並非可以通達的門戶,而是如同雕刻在石壁之上的裝飾——重達萬斤的斷龍之石將其徹底鑄死,石門上繁紋雕刻,任誰瞧了,也不會覺得這是可以啟開的地方。

“這是聯通的陣式。”黑貓點了點石壁上的巨大火符,“螭火為源,點亮這枚符號之後,玄氣就朝石門上的陣紋湧去,便可啟開此門。”

“李縹青瞧破了這一點,她不知怎麼關閉,便直接以劍貫入了陣樞,破壞了這個入口。”黑貓繼續道,“但她沒能攔住衣承心在石門關攏之前進去,便自己也尾隨而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