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松下血(下)
“不是不對,或是有些不足。”裴液微笑,“我也是猜測但這樣用劍確實少了些神韻。”
他指著這行字道:“霧中生松】,伱見過鬆從冷霧中出來嗎?”
孔蘭庭有些猶豫道:“我練這劍時,專門去看過了,但.沒注意有什麼。”
“有水珠。”裴液道,“我幼時跑山時見過的,松針尖上常常凝有露滴,有霧無霧,是否就有所不同呢?”
一旁偷聽的管千顏滿臉懵然,但孔蘭庭已眼睛一亮:“更新鮮,更像活的。”
“更‘動’。”裴液含笑道,“這一劍用成靜劍就死板,成了枯畫,要更水潤、更生鮮,是一幅動態的真實才對,是為‘水光溢兮松霧動’。”
孔蘭庭微張著嘴,怔怔道:“原來如此.怪不得我用完這一劍,後面變招總要暗調幾回真氣”
裴液點頭一笑,把劍卷還給了他。
孔蘭庭接過來:“裴哥哥你也太厲害了!看這麼一會兒就能明白,怪不得劍主那麼喜歡你!”
“.是明姑娘有點撥在先,你多想想也能懂的,我旁觀者清罷了。”裴液笑了下,“而且我勞煩明姑娘許多,我想她應該煩我才對。”
“你竟然還能勞煩劍主。”孔蘭庭欣羨道。
“.”
孔蘭庭抱卷想了一會兒,有些不好意思道:“不過我覺得劍主應該也挺喜歡我的。”
“.?”
“劍主主動說要給我註解劍經啊,我都不敢勞煩她的,別的師兄師姐都沒這個待遇。”孔蘭庭道,然後又有些好奇地看著裴液,“裴哥哥我問你個問題。”
“嗯?”
“你是什麼身份啊,為什麼喚劍主‘明姑娘’?”
“.我一開始就那麼喊的啊。”
“.”
“怎麼啦?”
“真羨慕。”
“.這有什麼羨慕,我那時什麼也不懂,胡亂喊的.明姑娘自不和我一般見識。”裴液奇怪地看著他,“而且明姑娘又不在乎稱呼的。”
“怎麼可能?”孔蘭庭小大人般白他一眼,“前兩年明姑娘在神京時,第一次見面,那些皇子世子都是恭恭敬敬地喊劍主、少劍君,就這樣,劍主都常常理也不理的。”
“.啊?”裴液真的有些驚訝了,他一直覺得女子不像看上去那麼難接觸,其實十分平易近人,怎麼會做出第一次見面就理也不理的事情,“為什麼?”
“因為明鏡冰鑑】啊。”孔蘭庭理所當然道,“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劍主從不分辨一個人是何居心,在第一次映照中的感覺,就決定她對此人的態度。”
“.”裴液還真是第一次知道,但他想起第一次授劍時女子一言道破他的細微心思,又感覺確實如此,“那,明姑娘豈不是會讀心術?”
“.那倒也不至於那麼神吧。”孔蘭庭猶豫地看著他,“你應該比我懂啊,我還想向你打聽呢。”
“你想打聽什麼?”裴液道,“別的我還是知道一些.主要關於琉璃。”
孔蘭庭有些不好意思:“跟琉璃沒關係啦,我其實想喊劍主明姐姐,但我覺得她好像沒有那麼喜歡我你覺得呢裴哥哥?”
“.”
“嗯?”孔蘭庭期待地看著他。
“我覺得,”裴液瞥他一眼,“明姑娘可能不太喜歡這個稱呼。”
“哦。”孔蘭庭有些失望,“好吧。”
裴液有些好笑:“你那麼喜歡明姑娘嗎?”
“當然!”孔蘭庭理所當然道,“誰不喜歡劍主呢,那麼厲害,還給我認真註解劍經,而且劍主真的是我見過最好看最好看的人。”
裴液有些明白為何女子對他特別相待了,這小少年確實有一顆玲瓏純淨的心,裴液一時心情也好了些,低頭笑了笑。
“你笑什麼。”孔蘭庭卻誤會了,“難道明劍主不是你見過最好看的人嗎?我不信。”
裴液失笑,點點頭:“當然了,明姑娘當然也是我——”
“.”這話忽然頓住,少年張著嘴巴,神情微微垂落,把後半句話嚥了下去。
目光投放回了臺上。
孔蘭庭微怔地看著他,也乖巧地閉上了嘴巴。
而事情就是發生在這一刻。
場上同時陷入竭力的兩個少年早已再次發動了下一合的交手,但隨著劍刃的碰撞,局勢不可逆轉地朝著晏採嶽傾斜了過去。
這本就是裴液收回目光時就落定的結果,當奇招不再,真實的實力就會重新佔領一切。
晏採嶽抿唇毫不留情地一點點壓迫著張景弼,任誰都看著,這位少年也徹底被撩起了真火。
張景弼咬牙赤目地看著他,但已經扭轉不了任何事情,當氣力重新回來的這一瞬間,晏採嶽長劍再次亮起了明如白日的光芒。
這是終結此戰的一劍。
它甚至依然.是直直朝著張景弼的手中之劍。
他就是要用最不留情的折辱擊敗面前之人!
張景弼當然已無力抵抗,他困獸般盯著面前之人,那明亮的白日已淹沒了他的眼瞳。
就是在這一瞬間。
在貫日】出劍的前一霎,一道劍光以一種妖異的鋒利和精準切入了這道罅隙。
一切彷彿都墜入安靜無聲,只有畫面告訴了所有人這有多麼致命。
一截帶著劍的胳膊飛了起來,鮮血在空中潑灑出一道淋漓。
甚至諸峰前輩都沒有完全反應過來,幾道人影飛身而下,但在更前一刻,這一劍已切入了晏採嶽的小腹。
真氣翻攪炸開。
少年痛苦跪倒,下一瞬張景弼被掌風猛地推開,一時看不清身份的長輩已按上了晏採嶽的小腹。
裴液猛地按劍起身時,正聽見下面傳來的隱怒之聲:“醫堂的人在哪?!脈樹碎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