鸚鵡咬舌 作品

第二百八十一章 柏天衢

裴液驟然仗劍向前,最後能用出的兩道雪劍全部咬牙壓上這具殘軀

瞿燭從意劍中恍惚一霎醒來,詭冷的戲面瞬間鎖定了面前咬牙怒容的少年。兩人已離得太近了,遠遠超過了他和背後那柄神劍的距離。

瞿燭沒有轉身,只以右手換柄左手,下一刻刀光便從他背後掠出,冷月般驚斬而下,縱非全力,這亦是玄門的一刀!

和剛剛釋放雪劍後立刻以【飄回風】轉避的一觸即走不同,這次少年是徑發兩道雪劍之後,仍然仗劍直視,赫然是要正面換這襲黑袍一招。

【食葉】先起,而後面對刀鋒前的餘波就全然潰碎,但就藉著這股崩裂般的斥力,裴液強行擰腕,一道強硬至極的劍光霍然而起。

《黃翡翠》·【斷葉洄瀾】

又是一瞬間潰碎,少年再來不及變換別的招術了,只有耀烈的火從身前噴薄而出,而後頃刻被刀光湮滅.但就在這一瞬間,一隻有力染血的手從後面扼住了他的肩膀。

石壁下倚坐的年輕人不知何時已然消失,裴液手持山羽,而身上的那柄崆峒之劍沒有出鞘的動作,就已到了他的手上。

血染的下頷從少年肩頭傾上前來,孟離冷透的褐瞳再一次死死盯住了面前黑袍,山崩海嘯般的力量從裴液身前的虛空爆裂而出,和迎面而來的刀氣撞成了狂亂的一團。

而刀鋒仍然破開一切割來,縱然真玄已被耗盡,這仍是足夠有力的一斬。而孟離竟然傾身探手,攔在了這柄刀之前。

時間一瞬間重新流動,氣流四散飆溢,刀鋒一掠而過。

但連腕帶裴液身體斷為兩節的血腥一幕卻沒有出現,孟離凝眸盯住這鋒寒刀刃和手掌相接的一線,一瞬間不是掌心破出血口,而是整柄刀忽然淡了下去。

如同水墨用盡後極輕的一抹,任何景物都能從其下透出,這柄刀一穿而過,在裴液身後才再次漸濃。

下一刻沛然的氣流將兩位年輕人同時掀飛,瞿燭卻沒有再追了,因為另一邊,一道真正致命的威脅已經壓迫如汲盡了整間石室的空氣。

裴液與孟離以命作賭、聯手接下這一刀換得的獎賞,是背後的琉璃第一次做了一霎的停頓,滿室雲氣驟然一斂,沒入劍身。諸峰之外的劍腹山中,女子云白的真氣極盡慷慨地傾瀉而出,琉璃如披羽衣。

劍鋒直對空中黑袍。

瞿燭一刀落空時,面對的就是這樣凝定待發的一劍。

他從來就擋不住琉璃的進劍,一直以趨避和《吞海》支絀,但《吞海》在玄門的對拼中也已失去了神異。如今他一刀殘盡,琉璃又強沛了何止一倍。

一道白色的長虹。

絲毫不偏的穿胸而去,即便靈軀玉髓,也不可能承受心肺的消失。

但在這一瞬間,那張染血的彩面下疲色明顯的雙眸,是向孟離望去了安靜的一眼。

孟離也就是在這一剎那忽然想起,這位老人在修習刀劍三篇之後,幾十年來從未真的得以一窺“虛實”之權。

如今他將其握在了手中。

只是一眼,瞿燭已收回目光,轉腕而勾。

刀身由虛向實變化的過程,是一枚早就等待摘取的果子,《吞海》在這一刻猶如脫胎換骨,不再是對虛空的映照,“虛刀”被瞿燭實實在在地握在了手裡。

圓弧就在由虛化實的過程中被勾勒而出,瞿燭仰身飛退,而面前明亮至極的鋒銳比他更快,劍尖沒入《吞海》勾勒而出的圓虛之中.這道入真的刀術也潰然碎裂。

借來的虛,也總有它的極限。

瞿燭身前如有一枚無形的鏡子在碎裂飛射,他當空飛退,身前的琉璃擊潰了這道刀術,擊碎了這柄長刀,徑直向前,撞上了他的掌心,銀紋嗡然明滅,湧動的鐵驟然四散崩飛。

整隻鐵鑄的手臂被寸寸解離,老人在一瞬之間失去了刀和手臂,瞿燭漠然看著這一幕,反手握住了無洞喉間的長劍。

單臂奮然前斬!

刀劍·【虛實】

刀術傾盡自己汲取而來的沛然力量在這一刻全部自劍中傾瀉,玉虎也發出不堪的哀鳴,琉璃如同撞上了另一個自己,驟然頓止在了空中,顫鳴將整間石室的雲氣鼓盪一空。

在裴液謀求對他的一擊必殺時,瞿燭也早就在謀求對這柄強大神劍的一霎截停。

黑袍梟影一掠,沒入了瑩白光芒之中,他輕一撫手,幽藍的螭火就被清退出去,光點迅速上浮,猶如倒懸的天河淹沒了他。

直到此時,喉中那中斷的咳聲才再次釋放出來,從這間石室消失之前,他躬身捂著胸口,劇烈地咳出了大量鮮豔的血片。

熒光消散在室中,裴液奮烈地眥目揮臂,琉璃將地面轟出一個巨大的缺口,裂紋咔咔蔓延.但室中確實已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