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吞鴻 作品

第122章 沉沉蓬萊,日夕鄉思(自傳)

  連劉興都不會想到,我的父親居然肯將我委身嫁入劉氏,還是以續絃之姿。

  我就這樣,搖身一變,成為了華興郡最為尊貴的幾個女人之一。

  ......

  神思迴轉,我慢慢摸了摸小肚子,微微一嘆,那一年啊,發生了好多事啊!

  那年,父親金盆洗手、弟弟接管鏢局,我幫助劉德生收服許堅與彩蝶,在劉家的支持下,弟弟開始大肆擴建凌源鏢局,攛掇德生定下“自立門戶,對抗瑞生”大計等等諸事,都是在那一年。

  我知道,最初的劉德生是不愛我的,他愛的,只是我的名和我的才,每每只有在我妙計百出之後,他才會和我談情說愛、翻江倒海,共度良宵。

  但,他又是愛我的,所有的秘密,他都交給了我。而我,則將它交給了那名為劉權生的玄袍男人,我簡直是,壞透了!

  我想:對於劉德生,我紅顏算不上,但這禍水我是跑不了的。

  有一次,我曾借古人之手,為劉權生寄過一首詩: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劉權生回信: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看完回信,我生了大半天的氣,旋即,嘿嘿傻笑了半天。

  我不懂他,他也不懂我,很好。

  去年,青禾居,我以巧言引誘德生借屠村之事,壓制劉瑞生,最終德生如願以償,兄弟間的那根親情弦,也算斷了一半兒。

  去年大集之上的望北樓,我按照劉權生的指示,投斷腸草汁以試劉懿之才,分析修渠利弊以築德生之基,德生、瑞生這對兄弟的明爭暗鬥,隨後又開始了。

  自從東方春生帶著一干孩子北出凌源山脈後,德生便著手除掉劉權生,奈何,一年來,我不斷託人給劉權生傳遞消息,這位‘曲州三傑’之首,總能免遭德生毒手,在一次次追殺與被追殺之間,劉權生通過字裡行間的不經意傾訴,又收穫了不少北城老少的同情與支持。

  劉家可以點塔七層,卻不如我這暗處一燈啊。

  月前,輕音閣後院,我陪德生送走了東方春生師徒後,我為德生定下‘借趙強己’之策,德生欣然應允。我知道,此計看似天衣無縫,實則暗藏殺機,如果出現一點點失誤,則極為容易萬劫不復。

  這暗藏的殺機,便是‘趙遙的孩子趙素箋變成傻子’的真相,而這真相,則死死地攥在劉權生手裡,如同一劑致命的毒藥。

  在道義和孝義面前,我猶豫再三,還是沒有說出口。

  德生,我既不愛你,你也應該為我的青春付出代價!

  如果劉權生是執刀人,東方春生是刀身,我便是刀上塗的毒。

  最後,終是刀出毒入骨,毒死了一個百年大戶!

  ......

  時間不是解藥,但我們總能從時間裡找到解藥。德生留給我的傷痛,隨著時間推移,漸漸開始結痂。

  陽光曬得我微微出汗,我叉著腰,開始在鏢局小院兒內閒庭散步,幾隻秋蟬有一聲沒一聲地叫著,時不時有一兩片樹葉落在我的身前,一身愜意。

  我看了看肚子,三個月前,我懷了德生的骨血,那時的我糾結的很。

  生死全在一念,當時我若坦之以誠,我的孩子出生後應該是有爹的,但當時我若坦之以誠,凌源城乃至華興郡的許多孩子,出生後應該是沒有爹的。

  藍天白雲之下,我的心思往復不定,從愧疚到懺悔,又從懺悔,到釋然。

  哎!時候到了,有些事就妥協了,這個世界上隨心所欲的人,很少,生活總會逼著你討要答案,有時你什麼都明白。

  卻也什麼都無法改變!

  父親還是一貫的寵我,當我說要生下德生的兒子後,父親哈哈說道,“終是一條人命,留著吧。如果你不願意他姓劉,可以姓楊。”

  我溫婉一笑,父親又帶著幾個老友,出門打獵去了。

  在我眼裡,劉德生貪玩任性、放浪形骸,終究只是個孩子,他做出的種種舉動,無非都是和父親慪氣罷了,可成年人的世界裡,哪裡會有孩子的一席之地呢。

  走著走著,想著想著,我來到了鏢局大廳。

  託德生的福,當年鏢局從北市搬到了南城,謀了一處佳地,幾日前,郡守應知在查抄劉氏家產時,鏢局沒有作為劉家的家產被查收,這也算是德生給我青春的補償吧。

  整座凌源鏢局五出五進,有大廳、演武場、會客廳、武庫、倉廩各一座,四角設有小望樓,一層或二層小樓五六棟,用以守夜留宿和我父子女三人生活之用,足夠了。

  在地價百株一寸的南城,能有這麼一套宅院,著實不易,父親沒有將其作為髒物交送郡府的打算,我自然也願意做那個糊塗人。

  大廳之中,卸甲境界的父親可能覺得今天並不是出門打獵的好兆頭,正同倒馬境界的弟弟切磋武藝,兩人以棍代刀,以楊家刀法對攻了起來,我則有些乏倦,找了個舒暖的位置坐下,安靜的看著眼前溫情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