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未知寒 作品

第五百四十六章 給我的,我都給你們

    與朝青秋同行的,不是同樣登臨滄海的那位劍仙葉長亭,而是另外一個女子。

    女子喜歡朝青秋早已經是他知道的事實,她從慶州府離開,和朝青秋一起走過許多地方,直到如今,朝青秋帶著她來到洛陽城。

    坐在茶攤前,朝青秋喝著廉價的茶水,女子則是抱著那柄古道。

    劍士的劍一向是他們最重要的東西,很少會讓別人拿著。

    朝青秋把劍交到那女子手上,便是說明對其的無比信任。

    女子抬頭看著那些烏雲,想著朝青秋之前說的那句話,默然無語。

    之前他就問過很多遍同樣的問題。

    為什麼要走。

    但是都沒有得到答案。

    所以她早就不問了。

    她只是想著能夠多陪陪這個男人就行了。

    前塵的緣分到底如何,她不去想,但她知道,現在是喜歡他的。

    不因為他的身份,不因為前世他們有什麼糾纏,就只是因為當日他們在那條蜀道上的一眼相見而已。

    朝青秋看著眼前的茶碗,思緒平淡,在人間已經數百年,終究是要到了說再見的那一日了。

    他看著遠處,其實內心也有些糾結,離開人間而已,到底如何離開。

    要說劍開天幕,要說就這樣離開人間,其實對他來說,不容易,但也不難。

    這世間除去他朝青秋誰還能劍開天幕?

    葉長亭?

    到底是還要差上一分力氣。

    朝青秋端起茶碗,就要一口飲盡。

    女子這個時候卻是問道:“朝先生還想要去什麼地方看看?”

    朝先生,還是這麼生分的稱呼。

    只是儘管女子有其他的想法,想要叫些別的,也沒有理由的。

    朝青秋看著她,就像是看著天底下最好看的一柄劍,他搖頭說道:“該看的都看過了,我在等一個人。”

    女子一怔,不知道朝青秋說的是誰,她本來就不是什麼修士,有很多事情,要是她知道朝青秋和葉長亭有過約定的話,她會想著是不是朝青秋和葉長亭有最後一次見面。

    女人嘛,想著的事情總是不會太過複雜,就是那麼簡單的幾件事而已。

    朝青秋喝完了茶水,然後說道:“洛陽城還沒來過,一起看看。”

    女子點頭,抱起那柄劍,就跟著朝青秋站起身來。

    但還是沒忘了付過茶錢。

    像是朝青秋這樣的劍仙,怎麼可能隨身攜帶黃白之物,所以只能是她付錢。

    茶鋪老闆是個樸實的中年漢子,看著朝青秋這幅打扮,就早覺著他不是一般人,由女子付錢他自然是覺得理所當然,等到朝青秋的背影消失在長街盡頭,漢子才喃喃道:“現在這些江湖武夫,一個個都這麼有豔福。”

    朝青秋領著女子走在洛陽城的街道上,並未刻意去某處,就是隨意前行而已,朝青秋沒有來過洛陽城,那女子也是如此,所以兩人都不算是相熟,僅是隨意而行罷了。

    像是朝青秋這樣的人,即便是一身劍氣早已經隱於體內,但是誰來看,都不會把朝青秋當作什麼普通的人物,一路行去,不知道有多少人矚目,這麼一位劍仙卻是好似熟視無睹,走了大半個洛陽城之後,朝青秋在一處小巷前站定。

    小巷太窄,僅容一人而已。

    在小巷裡,有一座小院,院子門前有兩盆蘭花。

    朝青秋站在巷口,微微出神。

    很快那小院子裡就有人推門而出,那人站在門前,看向小巷這邊,身旁有個女子陪同,站在門口,那個已經目盲很多年的中年書生忽然試探道:“昌谷先生?”

    朝青秋的劍氣已經內斂一絲不洩於體外,別說是這麼一個太清境的修士,就算是雲端的那些聖人,只怕也感受不到劍氣。

    可是世事有時候不如常,就比如現在站在小院子前的那個中年書生,因為目盲多年,反倒是別的感官異常靈敏,他僅僅是在空中捕捉到了片縷劍氣,便感受到了其中的凌厲,感受到了之後,自然便以為是住在摘星樓上的那位昌谷先生下樓來了。

    畢竟這洛陽城內,再沒有任何一人敢說境界有比昌谷先生更高的。

    朝青秋站在巷口,聽著這句話,想著這洛陽城裡有一位叫做李昌谷的登樓劍士,之前入城的時候,他就已經感受到了那股劍氣。

    他朝青秋站在劍道鰲頭許多年,也見過了許多劍士,看過許多劍士的劍道。

    但真正上心的,覺得欣賞的,不過一隻手掌那麼多而已。

    他曾也看好過幾人會在數百年之後登臨滄海,但是那幾人毫無意外的,都在半途遇上了各式各樣的問題,在劍道前路上再難前行下去。

    等到朝青秋看中的最後一人也是如此之後,朝青秋之後的很多年裡,就再也沒有去看過那些所謂後輩了。

    直到近年來,他這才見過幾個所謂的劍道後輩而已。

    吳山河入佛土之前,他曾遙遙看過一眼,覺得不錯。

    李扶搖在北海之時,朝青秋看過一眼,覺得一般,等到了青天城,他才改變了心意。

    除去這兩個已經在世間闖出名頭的劍士之外。

    還有一位,就是他在某地碰見過的一個練劍的小劍修,名字叫做趙大寶。

    除去這三位之外,朝青秋入城時候看到的那縷劍氣,也覺得不錯。

    能讓他朝青秋覺得不錯的人,就真的不錯了。

    想到了些別的事情,朝青秋失神片刻,這才轉身離開小巷。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說過半句話。

    王偃青扶住門框,感受到那縷劍氣已經消散,這才疑惑問道:“那位不是昌谷先生?”

    站在他身旁的春水一怔,隨即說道:“昌谷先生,也喜歡穿白袍?”

    王偃青一怔,“白袍。”

    春水點點頭,這才猛然想起自家先生不能視物。

    “還有個女子跟在那人後面,替他抱著劍。”

    王偃青本來已經快要想到某個名字,聽到這麼一句話之後,微微一怔,隨即有些失神的說道:“這又是哪一位劍道前輩啊?”

    自從當日朝青秋在白魚鎮劍開天幕開始,這個世間就多出了好些劍士,像是許吏也好,周青也好,這些劍士是平日裡便已經名動山河的?

    還不是朝青秋那一劍弄出來的。

    既然這個世間能夠多出一個周青多出一個許吏,又為何不能多出個別的什麼劍士呢?

    畢竟這個世間,什麼都有可能發生。

    王偃青在門口站了片刻,然後就轉身回到了小院裡。

    可剛剛走進小巷裡。

    天地之間忽然起了一道劍光。

    要是說之前那縷劍氣,王偃青是憑藉不同於普通人才能聞到的,那麼這一道劍光帶著的磅礴劍氣,他怎麼都能感受到了。

    他抬頭看著天上,雖然還是一片漆黑,他還是問道:“昌谷先生出劍了?”

    春水不是什麼修士,也不知道什麼是劍氣,更不知道什麼是劍光,她只是張大了嘴巴驚訝道:“先生,有一道白光,很亮!”

    ……

    ……

    那道白光起於摘星樓,在天幕劃過,緩慢而堅定。

    這一劍是李昌谷出的,但毫無疑問,這一劍為得絕對不是要殺某個人。

    為得僅僅是要破開烏雲而已。

    讓一位登樓劍士去出這麼一劍,不管是誰來看,都會覺得是有些大才小用。

    但是這一劍,李昌谷就這樣遞出來了。

    天地之間,一道白光緩慢的破開雲層,讓久違的眼光落到洛陽城裡。

    無數洛陽城的百姓從自家的院子裡走了出來,他們抬起頭,看著那道白光在雲端穿過。

    百姓們沒有見過世面,不知道是什麼。

    但是看到了陽光,大家都很開心。

    城東的某處鬧市,有很多百姓都看著天上,看著這道白光在雲端穿行。

    忽然有人開口說道:“這就是祥瑞啊!”

    聲音不大,很快便被嘈雜的人群聲音蓋過去。

    但很快不遠處就有人繼續跟著說了話,“這是天佑我延陵啊!”

    這樣一說話,很多人就都跟著附和道:“天佑延陵!”

    甚至沒有要多久,這裡便開始有人開始磕頭,有人開始哭泣,有人開始說著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的話了。

    之前的那場血雨,早已經讓許多百姓惴惴不安了。

    這該來的一道白光,總算是來了。

    其實有很多百姓都在翹首以盼。

    他們心裡的那位陛下,可不是什麼昏君,即便是前些日子的荊南饑荒,還是這些天的血雨,都是讓他們接受不了的事情。

    在遠處的茶樓上,有兩個中年書生並肩而立。

    他們看著這邊的動靜,其中一個書生說道:“這道白光明明就是一道劍光,可是誰知道呢?”

    這言語之中多有憤慨。

    另外一個書生顯得要平淡很多,他笑道:“這血雨不也是咱們這些修士弄出來的嗎。”

    血雨是滄海隕落的異像,其實在之前,也有很多修士惴惴不安,不知道是哪位聖人隕落了。

    直到這兩日,學宮裡才傳來消息,說是這不管是誰家聖人隕落了,反正儒教四位聖人,依然高坐雲端。

    那書生想起這件事,感慨說道:“謝天謝地,吾教聖人萬古長青。”

    另外一位書生看著遠處的亂象,問道:“這怎麼辦?”

    書生笑道:“洛陽城的事情解決了,可荊南的事情要怎麼解決?”

    荊南的事情,也有學宮插手,那邊的饑荒一直沒有得到解決,據說已經開始有了吃人的事情出現,要是延陵再搞不定,想來要不了多久,那場動亂就要蔓延開來,到時候自然會有另外的說法。

    延陵王朝和學宮的關係既然已經到了這個樣子,那麼自然會不死不休。

    這遠遠沒有結束。

    這兩個書生看著遠處,滿是感慨,這世間的世俗王朝到底在想些什麼,老老實實跟在學宮身後不好?

    非要想著要去做什麼自己另外門戶的事情,當真是好笑。

    豈止是好笑。

    簡直是愚蠢。

    他們想著事情,卻是沒有注意到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飄來了一道劍光,他們沒能反抗半點,便被那劍光奪了性命。

    身體無力的倒了下去。

    有個面無表情的懸劍男子站在街角,朝著遠處走去。

    與此同時,天地之間,忽然生出了一道浩瀚劍意。

    這道劍意一經生出,便好似一劍刺在了洛陽城裡的那些修士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