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未知寒 作品

第七百六十三章 妖土風雲

    青天城,才下了一場淅淅瀝瀝的小雨,將整個街道都打溼了之後,雨勢便徒然變大,只是片刻,所有人都能聽到自家屋頂上那雨珠敲擊青瓦的聲音。

    十分嘈雜。

    就在這樣一場大雨裡,青天城的街上行人難見,偏偏從遠處來了兩把傘。

    這是很普通的兩把油紙傘,只是高低不同,有些高的那一把,傘下是一個高大的男子,他穿著一襲不常見的紅袍,一頭白髮,藏在傘下。

    另外一把傘,下面是一個嬌弱的女子,她撐著傘,走在那個紅袍男人的身側,顯得有些侷促,但更多的,還是害怕。

    那個紅袍男人走在街道上,其實那些雨珠也有好些已經落不到他們的傘面上了,女子撐傘和不撐傘,其實完全都沒有必要的。

    只是女子不知道,那個紅袍男人也沒有停,這兩位走在長街上,其實早已經吸引了好些人的視線,只是這個地方也不是別處,而是青天城,別說是這兩個人走在長街上,即便是幾十個人這會兒撐傘走著,也沒有太多人會理會。

    要在這裡面打架,你就看看能不能有資格和青天君扳一扳手腕子,之前那位妖君,威勢夠大吧?不還是被人青天君硬生生捶了一頓,雖說最後還是沒能要那位大妖的性命,但打架寧可認為那是青天君為了妖族大勢,並沒有下死手,而不是因為別的。

    紅袍男人和那個女子走到橋上,看著那條桑江,沒有說話。

    “林先生,你到底要做什麼呢?”

    這個世間穿紅袍的很多,有一頭白髮的也很多,但是叫做林紅燭的,就這麼一個。

    自從一年之前,林紅燭來到妖土,再度找到她之後,這一年之間,他們也走過了不知道多少地方了。

    這青天城其實她早已經聽過,只是從來沒來過,青蛇一族的疆域很大,這座青天城更是重中之重,她這樣一個小妖修,自然不敢隨意前往。

    這一次要不是林紅燭帶著她,只怕這輩子她都不敢出現在這裡。

    林紅燭看著桑江的見面,輕聲問道:“空空,你們妖族,死了之後,一般怎麼處理?”

    叫做空空的女子把傘往頭頂再努力提了提,這才說道:“林先生,各族死了都不一樣的,有些境界很高的妖修,要是死了,或許身體要被練成法器,供後輩弟子使用,有的還有可能被挖出妖丹,血肉也會是大補的東西,只有妖君們,死去之後才能受到妖族萬民的尊敬,要是我死了,妖丹肯定是被挖出來的。”

    說著這些話,其實空空是覺得有些悽慘的,但是擋不住林紅燭覺得有些意思,他甚至臉上還帶著些笑意,和林紅燭相處了這麼久知道林紅燭的性子,也沒有太生氣,只是說道:“林先生,你走了這麼多地方,到底是要做什麼呢?”

    林紅燭直起身子,不再看向江面,直白道:“我是在給自己選一個好的墓地。”

    好的墓地。

    空空仰著頭,滿臉都是不可置信,林紅燭雖然看著是一頭白髮,但是並不算老,又是一位登樓修士,哪裡是這麼容易便去死的?

    林紅燭看著那些雨珠感嘆道:“生於山河,死便死在妖土,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空空更加不明白了,她看著林紅燭,覺得今天的林先生,是這一年裡,最怪的時候。

    林紅燭轉過頭,繼續朝著前面走去,這一路上,他和空空說過星光,談過別的景色,自然也說過那些關於自己的想法。

    在好些年前,他還只是個儒教修士的時候,便覺得儒教已經變了根本,因此他才想著要建立一個新的教派,當然後來這種事情只能變成想想而已,他的宗門被學宮和一眾修士所滅,那個宗門被說成魔教,他變成了魔教教主。

    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成了野修,在之後邁入登樓,他便是整個世間最強的野修,在登樓修士裡,他可以和梁亦這樣的沉斜山觀主,蘇夜那樣的學宮掌教比肩。

    不過大家都說他是魔教教主,那麼他就做了些是魔教教主才做的事情,他把一個沉斜山弟子手中的聖丹給倒入了北海,引來了一大片修士,然後那些修士有幸看到了朝青秋在北海出劍,那是一頭鯤鵬,被朝青秋一劍斬殺。

    在那個時候開始,已經幾乎沒落劍士一脈,好像又重新出現在了世人眼裡。

    一劍斬殺鯤鵬的朝青秋不知道成為了多少人心中的偶像,然後便有許多三教修士開始轉而去練劍,要說最開始為什麼會有劍士一脈存在,那是朝青秋的功勞。

    可之後讓劍士一脈有些起色的源頭,就是北海那一次了。

    在北海那一次,雖然主角還是朝青秋,但是林紅燭在裡面,也是不可或缺。

    他是這個世間行事可以說得上隨心所欲的修士之一。

    但在所有人眼裡,他還是個魔頭。

    既然是個魔頭,他的想法,自然也就沒有人關心,也沒有人在意。

    在人間,登樓境界,其實也夠了,只是要讓世間都抬頭看,只能是滄海修士。

    況且他林紅燭,還有很多想做的,自然不可能一輩子都停在登樓裡。

    現在梁亦已經入雲了。

    梁亦身後有葉聖,有寧聖,有道門,蘇夜身後有周夫子,有儒教,但是他林紅燭什麼都沒有。

    而且在山河成聖,自然是要被道門和儒教一起盯住的。

    只有在妖土,會不會也是如此,不好說。

    說到底,他林紅燭才是舉目無親之人。

    想到這裡,林紅燭看著空空說道:“要是真死了,還麻煩你收個屍。”

    “林先生?!”

    ……

    ……

    青天城的這場大雨,其實還是有很多人不在意的,就好像是在那座酒樓二樓窗口站著的兩個男人,他們看著這場大雨,就全然不在意。

    他們在意的,還是別的。

    這兩人,其中一個人穿著一身灰衣,身材不算是太高大,看著有了些老態,另外一個,則是說得上丰神如玉。

    這兩個人,站在這裡,一身氣勢已經盡數斂去,但也讓那酒樓掌櫃的感覺如臨大敵。

    他這座酒樓是青天君自己吃涮羊肉的地方,平日裡能夠有資格在二樓來的,都是青天君的朋友。

    青天君恰好又沒有幾個朋友,自然而然的就沒有太多人來過這裡。

    站在窗口,看著那場大雨,那個略微顯得有些老態的男人譏笑道:“不知道他怎麼想的,破境都破到妖土來了。”

    他說的,自然就是林紅燭了。

    作為山河那邊的登樓修士,林紅燭要破境入滄海,偏偏不在山河,而跑到妖土來,更在這座青天城裡,怎麼看都是荒唐到極點的事情。

    那個看著丰神如玉的男人說道:“不見得,山河那邊有的是人出手,咱們妖土,指不定會有些別的轉機出現。”

    “重光,你這個妖君,這次來是要出手還是護著他?”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笑容玩味,看著有些別的意思。

    能夠來到這座酒樓的,自然只能是滄海修士,他們兩位,一位是重明一族的妖君重光,另外一位是驢族的妖君風泉。

    和重光妖君比較起來,其實風泉妖君還要更不受青天君待見。

    青天君幾次出手,對手都是他。

    風泉妖君冷笑道:“這一次只怕青天君即便想要出手去護著林紅燭,也沒辦法了,之前他在青天城裡和那位一戰,只怕是重傷未愈,這些日子音訊全無,只怕便是躲在某個地方養傷去了。”

    重光妖君想起之前得到的消息,也是一怔,青天君這樣的滄海修士,境界高妙,並不是一般人能夠應對的,那位能夠讓他受傷,只怕境界也要在他們之上。

    想到這裡,重光妖君也有些煩躁,青天君崛起微末便算了,這些年裡他在妖土的聲勢便是一日強過一日,現如今在那兩位老妖君離開人間過後,青天君隱隱約約已經有了要出頭的眉目,要是再過個百年,青天君是否能夠力壓妖族群雄,一舉成為妖土最強,故而再成一代妖帝?

    這種事情,只怕不少大妖都想過的,當初也好,現在也罷,還有之後也是這樣。

    當初西山一族便一直想染指妖帝之位,要不是西山那個人一直有著自己的想法,只怕是到了現在,便真的要看著西山一族的兩位妖君將妖帝之位再拿在手裡了。

    沒了西山一族,青天君無疑就是妖土最有希望的人選。

    風泉妖君說道:“重光,有一句話要先說好,你要是在這之後攔在我面前,我就捨棄青天君,和你不死不休了。”

    這句話說的清楚,絲毫不隱晦。

    重光妖君淡然道:“你還是怕青天君而已,對付我可比對付青天君惱火多了。”

    風泉妖君冷哼一聲,不再言語。

    只是這個時候樓下便傳來聲音,“叔父,年紀不小了,不要動氣啊!”

    那聲音有些賤,但沒有幾個人不知道他是誰。

    重光妖君重新坐下,沒有多說,只是喝了口酒。

    在酒樓一樓,只有幾個年輕人。

    一張木桌,只是圍坐了寥寥數人,往左到右,是一個一臉壞笑的黑衣年輕人,現在的妖土的年輕人裡,要說境界,最高的便是他風呂,之前開口說話的,也是他。

    在風呂身邊的便是一個神情清冷的年輕男子,他叫畢羽,是畢方一族的少主,往前推好些年,畢方一族也是極為厲害的種族,只是這些年衰落得太快,已經沒有了妖君坐鎮,以後畢羽要是想著成就一番妖君境界,只怕是很難很難。

    在畢羽身側的便是同樣一身黑衣的重夜,這位妖土年輕人最攻於心計的年輕人,神態自若,然後最後一位,便是猙族的那個年輕人平寒,他和另外一位西山一族的年輕人西丘兩人擠在一張板凳上。

    這就是五個人,除去他們兩人之外,其餘三個各佔一方。

    本來這一方應當是青槐,即便青槐年紀漸長之後便不和他們在一起,也該是胡月的,只是之前霧山一行,胡月也好,還是那位妖君胡蕭也好,雙雙離開人間,就連虎族的疆域現在也變成了猙族的疆域,平寒便一躍而上,至少說話,是有人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