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未知寒 作品

第七百七十四章 天上之戰,地上之戰(一)

    燈籠即便是個再怎麼知這個世間的法器,也無法勸說任何人改變任何主意,所以老儒生和燈籠,不過是算是這個世間存在的最久和活得有些長的兩個人閒話一番。

    最後的事情,還是要落到慧稠僧頭上。

    老儒生重新回到大雄寶殿前的時候,慧稠僧已經快要睡著了。

    老儒生拍了拍慧稠僧的肩膀,也不管他是不是就已經清醒了,反正是自顧自說道:“我要回去了,你要是真熬得住,就熬著,熬不住了,就站在我身邊,如何?”

    老儒生這三言兩語之間,就是要將佛教重新拖入某個局中。

    慧稠僧沒有想,當即便拒絕道:“我熬不了多少年了,就要去見立教僧了,不過觀樓年紀還小,還能多活些,只怕是還能看到些之後的光景,至於好不好看,又怎麼看,都是年輕人的事情。”

    這一次禪子離開佛土,要去學宮,自然是為了先解開心中之事,之後去洛陽城,便是為了解開佛教與山河之事。

    這種事,就好像是看著一個十分複雜的繩結,有人選擇一刀便劈開,那固然是最省力也最直接的辦法,但是佛教也好,還是慧稠僧也好,他們所思所選,便是真正耐著性子,去蹲在那繩子旁邊,一點點將其解開。

    這樣真的挺麻煩的,但麻煩歸麻煩,總歸不會損害那根繩子。

    老儒生其實早就想到慧稠僧要這麼說,也不覺得有什麼失望的。

    他只是有些感慨的說道:“其實這座人間,你本來該好好看看的,整日待在靈山,所以便不如我了。”

    慧稠僧待在靈山,這是迫不得已,畢竟整個佛教,也只有他和慧思這兩個聖人而已,若是他離開靈山,後果不堪設想。

    反倒是老儒生,什麼都能拋棄,說在世間行走一千年,那便真的能夠在世間行走一千年。

    慧稠僧說道:“其實我在某本書上看見過某句話,覺得還是有意思,不然你也看看?”

    老儒生搖頭道:“書看得太多了,人間也看夠了,我得把最後的事情辦完,然後抓緊離開這座人間了。”

    慧稠僧就好像沒有聽到老儒生的這番話,徑直說道:“那本書上最有意思的一句話叫做大道朝天,各走一邊。”

    這其實也是慶州府和都州府那邊的方言,不過原本應該是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寫書的那位,少年時候便在都州府求學,或許之後才會有這麼一句話寫下來吧。”

    老儒生說道:“我現在就想知道,小徐去妖土,會不會一舉而天下聞名。”

    慧稠僧看著他,然後極為認真的說道:“李扶搖被那位送進燈籠裡,看了看六千年前的光景,你的那位學生,只怕是沒有什麼希望。”

    李扶搖這一份機緣,絕對是他所經歷的所有機緣裡,最為特殊,最為重要,也最為有用的一份。

    老儒生搖頭道:“你們真是想把他打造成下一個朝青秋。”

    慧稠僧說道:“都是緣分,他要不是有許寂的燈籠,也不會有這份善緣,許寂當年要是把劍山交給他而把燈籠交給吳山河,現如今是什麼,也不好說。”

    老儒生伸手取下束髮的那根木簪,只是說道:“你們這群和尚,說話一直都是這樣,其實也挺煩的。”

    慧稠僧微笑說道:“只怕你這一千年裡,在最後的幾百年裡,才會覺得整個世間都挺煩。”

    一語中的,當老儒生因為行遍世間,境界逐漸提高到了可以離開人間,又發現離開人間,幾乎是不可能的一件事之後,他便真的有些煩了。

    老儒生將木簪收好,有帶著些倦意說道:“世間之事不新鮮,我不是朝青秋,看著那條大道在前,竟然也能轉身朝著別處走去,所以在你們心裡,朝青秋和柳巷是一類人,但是在我心裡,朝青秋這個人啊,早已經比柳巷強出太多了。”

    “整個修行歷史上,境界和朝青秋能比的,大有人在,別說劍祖,就連那位飛昇離開人間的劍仙辛墳要和朝青秋一戰,也不知道誰勝誰負,但是要說朝青秋這樣的人,那就真是再難找出第二個。”

    世間許多人都在誇讚朝青秋,但從沒有人將他拔高到如此地步的。

    老儒生看著天邊,不知道生出了些什麼想法,“只可惜,再怎麼有意思的人,一旦成為了死人,都沒意思了。”

    說完這句話,老儒生笑著朝著天上走去。

    活著的人才有意思。

    這一次,不是說來玩的。

    慧稠僧看著他漸漸往天空走去的背影,忽然問道:“你知道這一千年裡,人間怎麼說你嗎?”

    老儒生不轉頭,只是說道:“不感興趣。”

    慧稠僧自顧自說道:“他們說儒教有一位聖人,消失了整整一千多年,也不知道名諱,乾脆就叫無名讀書人吧。”

    聲音不大,但老儒生是應當聽得到的。

    不過他沒有理會,只是緩慢朝著天上,走去,片刻之後,天邊便生出了一道金光,那不是異象,因為不是有人破境,只是他將這麼多年一直都有的境界再度展現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