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下菘 作品

49. 第四十九章 瘋子

 他左手上的傷口沒有處理。溫睿小心勸說他去醫院, 原本很是漂亮完美的一雙手,留疤了無論如何很可惜。許映白說不用,沒人能勸說他做什麼。

 疼痛和傷痕能幫他記得很多事情。

 雨水不斷落下,是一場淋漓的夜雨, 半夜三點的時候, 樓上那一盞漂浮的光亮終於滅了。

 他只是靜靜站在車邊, 由著雨水落下, 打溼了肩和褲腿。

 許映白在樓下站了很久, 沒上去, 他上車,叫司機開車離開。

 這天晚上, 言月並沒有睡著。

 她沒有回覆許映白的語音,他也沒再發過來什麼消息。

 第一天,言月先起床, 去樓下買了早餐。

 唐姜打著哈欠起床,見到言月眼下有淡淡的青色,問道,“昨晚沒睡好嗎”

 她面色還是有些沒血色,聲音倒是很平靜,“昨天,他給我發消息了。”

 “許映白”唐姜說, “給你說什麼了”

 言月低垂著眼,“說,要我小心懷孕。”

 唐姜原本正在喝粥,勺子掉了,“什麼意思”

 “你們沒做措施而且你沒吃藥”唐姜說,“你不知道就算了。許映白也不說是嗎”

 現在都過去這麼久了, 再吃藥也沒什麼用處了。

 雨停了,今天是個大太陽天,陽光從窗外落入,落在言月瓷白的面龐上,顯得更為美麗。

 她垂著睫,神態平靜安寧,一隻素軟的手撫過自己的腹部,對唐姜輕聲說,“其實,我希望能懷。”

 她希望這裡,可以孕育一個屬於許映白的孩子。

 “你不是壓力太大了”唐姜不知道這是什麼邏輯。

 要和許映白離婚,又希望懷上他的孩子。

 言月瞧著外頭瓦藍的天幕,輕輕說,“假設有,我不會告訴他的,我會一個人養大孩子。”

 她的錢這輩子都花不完,再撫養一個孩子完全沒問題。

 她在這個世界上孑然一身飄零,已經沒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親人了。倘若,可以有一個和自己血脈相連的孩子,又有什麼不好呢

 她希望孩子可以像許映白一點。

 沒什麼不好承認的,她是愛許映白的。

 或許原本少年時代只是因為淺薄的皮相生出,但是她和許映白結婚了,這幾個月,她明白了自己愛的是他這個人本身,或許是再續前緣,又或許是新喜歡上的。

 唐姜極為錯愕,像是第一天才認識言月。

 不過她想到,或許是因為這段時間接一連三的事情,對言月打擊實在太大。

 她說,“別胡思亂想,說胡話了。”

 “你今年才一十一歲,這輩子之後還長著,以後再找個好男人就是了,何必吊死在這棵樹上。”

 言月彎起唇,對唐姜淡淡一笑,“姜姜,只是在說玩笑話而已,懷孕哪裡有那麼簡單。”

 唐姜覺得自己搞不懂言月的邏輯,“既然你喜歡他,那為什麼還要和他離婚”

 言月低垂著眼,“我怕待久了,我再也出不來。”

 言月性子看似柔和,其實很是倔強。她沒有安全感,需要愛。一個原本就有好感的男人,在最需要的時候出現,又那麼細膩地對你,又怎麼不會愛上她飛快地愛上了許映白,落在了他給她編織的溫柔網中。

 只可惜,她全部想起來了。

 他的想法是那麼的不可琢磨。

 倘若有一天,許映白又對她膩煩了。又像是那一次那樣,棄她而去。

 言月只是想一想那個畫面,都覺得不寒而慄。

 她只能在自己尚還有餘力離開的時候離開,徹底做個了斷。

 良久,唐姜道,“你們真是互相折磨。”

 言月和直播間那邊請了半個月的假,說是身體不適,需要休息。

 又和澤淵說了一下,最近在放假,之前計劃的工作安排可能需要變一下。

 言月在家待了兩天,很快,週末過去了。

 春天的時候,總是多雨的。

 天空霧濛濛的,地上滿是積水,陽光都透不過來,在家時只聽到雨水落在窗欞上的沖刷聲。

 唐姜去上班了,言月獨自一人在家,她很久沒過這麼平靜的日子了,情緒波動不大,過相當寧和平靜。

 雨越下越大,唐姜給她打電話,說今天去了分公司,落了一份重要文件在總部,問言月有沒有時間幫她送一送。

 唐姜說託了個人給她拿文件。

 言月在一樓大廳等著,不料,幫唐姜拿文件下來的人竟然是林其諾。

 他今天換了休閒裝,白色衛衣黑色長褲,看起來很清純。

 “我正好也要去附近出個採訪。”林其諾朝她笑,揚了揚手中文件,“今天開車過來了,可以順便捎你。”

 林其諾開的是一輛suv,後排雜亂放置了一些物品。

 看得出,他是個對生活細節不甚在意,比較馬虎的人。

 他自己有點不好意思,“有點亂,昨天沒收拾。”

 言月在側座坐下,輕輕搖了搖頭,“謝謝你帶我過去。”

 “沒事,只是順路。”林其諾繫好安全帶,順便給言月也繫好。

 言月注意到,他頭髮微微泛著栗色,並非純淨的黑。

 林其諾開車挺平穩的。

 言月對海城路況不熟,這不是早晚高峰時期,路上車流量並不是很大。

 林其諾臉上帶著笑,一直和她說話。

 直到過了一條斑馬線,林其諾轉了個彎,對面斜刺裡卻忽然衝出一輛對車。

 林其諾一腳踩住剎車,suv猛然剎車,輪胎和水泥地發出了尖利的摩擦聲,車身一陣猛烈晃動。

 言月被安全帶勒住,嚇得臉色慘白。

 “沒事吧”停下車,林其諾問她。

 言月搖頭。

 對面是一輛黑色賓利。完全忽視了林其諾的轉向和喇叭,倘若不是他反應快,兩輛車已經徑直撞到了一起。

 即使是這樣,他們車頭也已經碰到了對面車腰。

 林其諾很是憤怒,他深吸一口氣,不忘安撫臉色煞白的言月,“沒事,我們沒問題,是對面全責,我等下打電話給交警和保險公司。

 下午時分,天上堆積滿了淺灰色的雲。

 言月臉色發白,這算不得多嚴重的車禍,只是,她心裡附上一層陰影。

 言月沒下車。

 林其諾解開安全帶,“你在這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