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梨 作品

第55章 神譜

 在林月盈記憶中, 何涵一直都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溫柔母親。

 但她就喜歡何涵的性格,對待生活的方式。

 如果說,秦爺爺是一位傳統的、會無限度疼愛幼輩的爺爺, 秦既明是完美符合理想、無微不至的好兄長,那麼何涵, 則是一位新潮的、不屬於大眾認知的母親。

 秦既明告訴林月盈, 何涵愛她, 但何涵更愛自己。

 林月盈想, 這完全符合認知。

 就像小時候懵懂、跟何涵在電影院中看的第一場電影, 《夜宴》, 裡面的婉後,用近乎妖的氣音問。

 “誰不只愛自己。”

 何涵就是如此。

 誰不是更愛自己。

 林月盈不知何涵與秦自忠分居多年的原因, 只知道她記憶中,這麼多年了, 何涵幾乎從未和秦自忠有過什麼正常溝通交流。倆人雖然尚有婚姻的約束在,但這段關係基本也名存實亡。

 何涵父母做實業起家, 後來兩個老人退休,公司也交給專業的經理人打理, 在何涵的人生履歷中,從小到如今, 就沒有按部就班地上過一天班,她喜歡做清閒、不問公司瑣事的養尊處優大小姐。她沒什麼將公司做大做強的野心, 反倒清醒地知道不如專門的人員運營, 她只負責簽字決策。

 在撫養秦既明這件事上, 也是如此。

 秦既明主要是跟著秦爺爺生活, 何涵固定每週去看他一次, 陪他吃飯。

 她不會對兒子寄予更多的愛。

 在成為“妻子”“母親”“老總”之間, 何涵從始至終選擇的都是成為何涵。

 林月盈並不認為這是多麼糟糕的一件事。

 大約她也沒嘗過真真切切的母愛,也大約她從秦爺爺和秦既明身上就已經獲得足夠充裕的關愛和親情。

 何涵摘了絲巾,天氣漸漸炎熱,她對林月盈溫和地開口:“我是來阻止你們的。”

 明明白白,不繞任何彎子,也不兜兜圈圈。

 何涵如此直白地表達自己的來意,她低頭看林月盈,說:“之前說,我希望你是我的親生女兒,這是真心的,直到現在,我也這麼想。”

 林月盈說:“可是,媽媽,我和秦既明還沒有正式確立感情。”

 她不擅長在親人面前撒謊。

 “這樣更好,”何涵頷首,她今天塗的口紅顏色介乎於桃子和豆沙之間,是很溫和、沒有絲毫攻擊力的顏色,她向來如此,不屑於用強烈的顏色再給自己增加一份攻擊力,“月盈,訂酒店吧,我現在很累。需要休息一下,等我們睡一覺後,醒來再慢慢談,好嗎?”

 林月盈點頭說好。

 她當然不會帶何涵去她和秦既明住過的那家酒店,不過秦既明離開的時候給她留了幾個酒店的預訂酒店,以防止她再度過敏。

 林月盈選擇了和老師所住酒店相距不遠的一家,打去電話。

 何涵問林月盈,她翻找名片時,舊帆布包裡露出的那本彩色舊書是什麼。

 林月盈回答,是《神譜》。

 何涵看了看自己修長又美麗的指甲,笑:“我不喜歡這些神話故事,不喜歡他們那麼多神和自己的親人交,媾,生下的神繼續亂,倫。”

 林月盈保持了沉默。

 何涵說:“好睏,我等會兒要先休息。”

 何涵的確很疲倦。

 她如今的精力自然不能和年輕時相比較,坐在車上時就閉上眼睛,沉沉地便睡了。

 林月盈看手機上的時間,現在中國的時間應該是晚上八點四十五分,她想,秦既明這個時候應該關掉了電視,坐在沙發上看雜誌。

 林月盈舔了舔嘴唇,她阻止自己再去多想,也控制自己遵守對何涵的承諾,不去給兄長髮短信。

 他走時提到,接下來一段時間會比較忙。

 林月盈不想給他增加困擾,更不想影響他的正常睡眠。

 酒店的入住辦理是林月盈做的,就像秦既明照顧她,她也認真地照顧著何涵。

 等把行李箱放在房間中後,林月盈提出,自己去樓下咖啡廳休息一會兒,等何涵睡醒了,再打電話給她。

 何涵示意她不要走。

 “留下,”何涵說,“過來。”

 林月盈解釋:“我怕打擾您睡覺。”

 “你和我一塊兒睡吧,床夠大,”何涵說,“過來陪陪我,我好久沒見你了。”

 林月盈聽話地過去。

 何涵從不用酒店裡提供的洗漱用品,她對著自己使用的任何東西都有著極其高的標準,如果是國內,在入住前她就會提前幾天寫郵件告知,我喜歡哪一個品牌的洗護用品,毛巾必須要什麼樣子的,浴巾甚至包括地墊的材質,都會寫明。

 但這次算是臨時起意,也不是熟悉的酒店,何涵自己帶了一套產品。

 林月盈洗過澡陪媽媽睡的時候,何涵身上是馥郁的、美麗的玫瑰香。

 就像以前摟著她睡覺一樣,何涵也如抱小熊玩偶一般抱著林月盈,下巴擱在她的頭頂上,拍拍她的背:“睡吧。”

 林月盈忐忑不安地閉上眼。

 她不知何涵要做什麼,這個夢也不安分,夢裡她和秦既明在同一個孤島上玩,忽然瞧見淺灘上的小木船。

 夢裡秦既明叫她不要去,但林月盈還是蹦跳上了船。忽然海風一吹,木船被吹得搖搖晃晃,林月盈驚慌失措回頭,只看到秦既明站在海水中,正奮力地朝她走。

 洶湧的海水沒過他的胸,木船卻越飄越遠。

 林月盈睜開眼。

 何涵已經醒了,正側躺著,專注看她。

 林月盈不太清醒,叫了一聲媽媽。

 何涵伸手,撫摸著林月盈的肩膀。

 林月盈穿的是細細吊帶裙,睡得太沉,往下落了一截,何涵伸手觸碰的那一塊兒,是秦既明沒控制住,在她肩膀上留下的一個淡淡草莓痕。

 他已經很控制力氣了,不過那時是快要出來了,林月盈一邊讓他咬住肩膀,一邊問他要不要乾脆全做到底算了。

 秦既明只是搖頭,瀕臨邊緣時的他呼吸都是快要壓抑不住的低,手指頂著小月亮,他閉著眼,太陽穴邊緣的青筋冒出,汗水蹭到她頭髮上。

 林月盈的肩膀被他咬痛了,她也一聲不吭,只撫摸著兄長的頭髮,憐愛到如同撫摸著他從青春期到如今一直保持禁谷欠的無數時刻。

 這也是秦既明為她種的唯一一個小草莓,他其實不想在她身上留下多麼鮮明的痕跡,大約是考慮到她現在還在同學姐住一個房間。但林月盈喜歡,她在秦既明的胳膊、肩膀和胸口、腹肌上都留了深深的、三四天也消除不下去的草莓痕,她已經充分掌握了種草莓的小技巧,一定要在自己兄長身上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