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梨 作品

第66章 狂風

 從瞭解到秦自忠的所作所為後, 秦既明在短暫的時間中,曾為有這樣的父親而感覺到恥辱。

 的確是難言的恥辱。

 秦爺爺一生正直,年老時也敢拍著胸口, 斬釘截鐵地說這輩子沒做過一件壞事。他性格剛硬,寧折不屈,或許也正因為這點,錯失了許多再更上一層樓的機會。

 秦爺爺卻不曾為此而後悔。

 如果說最後悔的一件事, 便是沒能保護好自己的女兒, 沒能挽救清光那年輕的、早早走向自裁的生命。

 秦自忠則是另一個極端。

 大約秦自忠也有那麼些自知之明, 知道潛移默化, 在撫養秦既明這件事情上,沒有和父親爭執過一次。

 秦既明厭惡自己身上流淌著秦自忠那樣變態的血液,但他卻像跨入一個同樣的、擺脫不得、不能剜掉一身血肉般剜不去的詛咒——

 他的妹妹。

 林月盈。

 現如今被秦既明捏住脖子, 捧著臉的林月盈。

 林月盈說:“秦既明,你之前從來沒有說過這麼難聽的話。”

 “你是認為這個詞難聽,還是認為它用來形容李雁青難聽?”秦既明說,“說真話。”

 林月盈說:“都有。”

 她臉都因為情緒激動而紅了:“我小時候說個髒話, 你都要教育我,說不能罵人。”

 不要說“雜碎”這種詞了,就連“臭鹹魚”這樣的詞語, 小時候林月盈看了電視劇,好奇地掛在嘴邊,也會被秦既明仔細教導, 告訴她不可以這樣。

 這樣很不雅觀, 也很不禮貌。

 “小時候是小時候, 現在是現在, ”秦既明說, “小時候的林月盈也不會坐在我腿上要我親她,小時候的秦既明也不會想到要抱著妹妹旰。”

 林月盈說:“但李雁青和我沒有任何關係。”

 “我不能認為’沒有任何關係’能概括,”秦既明說,“月盈,我相信你現在對他沒有那種感情,你對每一個人都很好,男人愛慕你,迷戀你——就養你長大的我也喜歡你,這很正常。”

 林月盈叫他:“秦既明!”

 “先聽我講,”秦既明說,“你總是將人想得太好,這令他們總會以為自己得到偏愛,從而生出無畏的妄念——月盈,我本意不是希望你因此和別人保持距離,只是希望他們能自覺保持適當的社交距離,自覺和你將關係停留在同學階段。”

 林月盈說:“所以你選擇了羞辱人的方式?”

 “如果如實敘述你的日常生活和習慣就能令他感覺到羞辱,那麼證明你和他從頭到腳沒有一點相襯的地方;”秦既明平靜地說,“你在為了一個不相關的人和我吵架,月盈,我現在很傷心。”

 他陳述自己的不悅:“你為了一個認識不到一年的男人,來質問你的愛人。”

 林月盈搖頭:“你怎麼知道不是我想太少,而是你想多了?”

 “想太多?”秦既明鬆開握住她脖頸的手,捧著妹妹的臉,仔細看她,那表情就像是感嘆,又像是憐愛——我可憐的妹妹,他如此望著林月盈,“你對筆記本紙質十分挑剔,社團統一定製的新筆記本,又厚、又容易散,都是你不喜歡的特徵,你用的次數不算多,我猜,你嘗試過多次都沒辦法完整使用,即使它有著重大意義。對不對?”

 林月盈說:“我一直瞞不過你。”

 “但李雁青和你不同,他家境不好,不挑剔,我猜,他這樣的性格,就算是筆記本寫散了也會繼續用下去。你們的筆記本大約是同一批,你的還是嶄新,他的應該已經用散了——一眼就能認出的東西,他為什麼還會弄錯?”秦既明說,“李雁青實習時,他的組長向我誇過他心思縝密。你認為,一個心思縝密的人,故意拿錯你的筆記本,是為什麼?”

 林月盈不說話。

 “當然,你也可以想,是因為他想接近你,想和你多聊

天,這都很合理,沒有半點不對,都能說通,”秦既明說,“那麼,他現在寧可撒謊也要製造可能的單獨相處機會,是為了什麼?別告訴我他只是閒著無聊想要和你發展友誼,如果,直到現在,你還是這麼想,不如現在就一刀把我砍死,免得我往後幾十年看著你和那麼多’好朋友好同學’發展‘友誼’,看到我要氣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