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0 章

【權限已通過。】

我剛刷開房間,就聞到了一道極淡的青檸信息素, 淡得幾乎不是因為我過於反感這個味道, 幾乎嗅不到。

斐瑞似乎在開會,他坐在客廳的餐桌上,一面擦頭髮一面說著什麼,面前是屏幕上有著一行行的文件。

他轉過頭來,另一隻手沒有停,切出了會議道:“十一點我親自去會議現場,現在暫停休息。”

斐瑞望著我,“開完會了,大忙人?”

“你看起來也挺忙的。”我有些睏倦,卻走過去,用手按住他腦袋上的毛巾,“怎麼不用粒電微風吹一下?”

那玩意兒吹頭髮真的就兩分鐘,感覺吹蘿蔔都能脫水。

“傷頭髮。”斐瑞靠住椅背望我,“電吹風又有噪音,所以還是自己擦。”

我隔著毛巾抓他頭髮,他卻很輕地笑起來,望著我的藍色眼睛裡有著恍惚。他突然握住我的餓手腕,指尖摩挲了下我的手背,道:“我不喜歡喀左爾,他的病很可怕。”

“白化病又不會傳染。”我慢慢抽離我的手,卻被他抓住按著,我只好又道:“幫你擦完頭我要睡覺了,我太累了。”

“也許是因為我並不相信宗教,我覺得……很奇怪。”斐瑞凝著我,微笑了下,又道:“但我知道,他是尊貴的紅衣主教,我會讓人安排新的房間的。”

斐瑞的聲音有些沙啞,金髮將他的藍眸映出了粼粼波光,“輪換會議後,你會標記我,對嗎?”

我用毛巾蓋住他的臉,給他的頭髮一頓猛擦,腦中有些慌亂,昨天的一切開始倒帶。

幹,我應該沒有承諾什麼吧?昨天就是先那樣,又那樣,最後這樣,然後……我們之間除了比較原始的對唱外,按理說沒有臺詞啊!

……有嗎?

我大腦飛速運轉起來,卻道:“我比較擔心,你戴了那麼久手環,身體真的沒有關係嗎?”

斐瑞很久沒說話。

草,不會被我捂死了吧?

我掀開浴巾,發現他平靜地流著眼淚,眼睛有些紅。

我:“……”

我又蓋上了,最後用毛巾擦了擦他的淚水。

下一秒,斐瑞扯開了毛巾,冷冷地看著我,“無論事情成功與否,我都不會讓你和艾什禮有任何接觸的,你昨晚已經用他傷害過我了,我不會再給你這個機會。”

他站起身,抓著我的領口,將我用力往後推,手指摩挲著我的臉頰,又捏著我的下巴,用鼻尖摩挲我的鼻尖。沐浴露的香味與山茶信息素混合在一起,配上他那張笑得好看的臉,我陷入了幾秒的微醺。

但很快的,他的笑意和他說話的熱氣打在我臉上,呼吸與糾纏著,曖昧繾綣的話卻也透著點陰沉的冷,“我認清楚了你的嘴臉,但沒有關係,我絕對不會讓任何一個人如願。是你把我逼成這樣子的,我會花很多時間陪你耗,把那些該死的老賤種和小雜種全部耗死。”

我:“……”那你真的要花很多很多時間了,朋友。

我偏開頭,斐瑞黏膩的吻卻落在我的額角,他又道:“不要睡了,陪我去餐廳,我什麼都沒有吃。從昨晚到現在。”

“或者,也可以不吃。”

斐瑞垂眸望我,眼睛裡像是有鉤子,鉤得我想死了。

我吃,我吃,我吃還不行!

斐瑞似乎有些失望,扯了下唇,轉身進了房間,“我要換身衣服。”

我疲憊地躺在沙發上,真要命,這都啥跟啥啊。

不想活了有點。

我剛癱著,便聽到終端震動了幾聲,還未看,斐瑞便從房間走出,抱著手臂看我。

我:“……是新聞通知。”

“給我。”斐瑞朝我走過來,伸出手來,藍色的眼睛裡有著晦暗,“既然是新聞通知,我看一下又怎麼了?”

我伸出手,握著斐瑞的手腕拉到了一旁,看著他,“沒有必要那麼緊張,我昨天,騙了你。”

“我知道你對那段過去始終心懷芥蒂,只好用那種方式刺激你。”我的手輕輕觸摸他的臉頰,低聲道:“昨晚我確實和艾什禮見面了,但那時我用了塑形,他沒有認出我。吻痕是我自己掐的,僅此而已。”

“你覺得我還會相信你嗎?”斐瑞譏笑了一聲,神情陰沉,“那你掐。”

我:“……”

不可以,掐了的話,感覺會陷入被另一個人要求掐一個的狀態!

斐瑞的藍色瞳孔顫動起來,臉上只有森冷,但很快的,我聽見門打開的聲音。

望過去,卻是喀左爾。

喀左爾面無表情地凝視著我們,下一秒,他扯了下嘴角,用著僵硬的語氣道:“是我打擾你們了嗎?你們似乎在吵架?”

我:“……怎麼了,是想和我聊模擬神經信號的事嗎?我現在來!”

太好了,是個逃跑的好機會!

我火速站起身要往外走,卻感覺斐瑞握住了我的手臂,聲音明顯輕柔了很多,“可是你答應了,要先和我吃飯的。”

我求助地看向喀左爾,他移開了視線,門外的風吹拂起了他的髮絲,我隱約看見他耳邊似乎戴著個樣式別緻的耳機。

有點好奇他聽什麼歌,兒歌嗎?

幾秒後,他依然冷著臉,慢慢轉過頭看我,眼睛垂著,“正好我也有些餓了,不如一起。而且……如果你們之間有什麼不愉快的,我也可以幫你們開解一下,畢竟,我聆聽過很多懺悔。”

我:“……”

我草,他聽的不是兒歌,而是聖諭!

這絕對是許琉灰的說話方式!我可是背過板的!我知道你們這幫boss的一切細節!

原來,許琉灰才是真正的戰鬥指揮科。

科技降神是不是!

我服了,我真服了。

斐瑞握著我手腕的手鬆弛了些,我回頭,他沒有看我,只是眯著藍眼睛。幾秒後,他挑了下眉毛,笑意溫和,“太好了,我差點忘了你主教的身份。啊,對了,我現在才知道你居然沒有別的地方住,作為卡爾璐的主人,真的疏忽了。我給你安排了另一棟酒店樓的房間,如果你有哪裡住得不開心的,都可以和酒店管家說。”

我很想插嘴,但很快的,喀左爾便道:“沒有關係,她很照顧我。”

斐瑞握著我手腕的手重了些,凝著我。

我用力拔出我的手,“我去趟盥洗室。”

沒等他們反應,我就像個溜溜球一樣,滑溜溜地鑽走了。

將浴室門甩上,我孤獨地坐在馬桶上,大腦一片混亂,感覺人生受到了一些衝擊。

還是看看終端吧,或許會有新的消息。

【論壇熱議:有網友比對前不久遭遇暗殺的陳之微女士的照片與年初反叛軍在逃頭目陳燼的照片,發現二人有許多驚人的相似,熱評稱他們極有可能是一個人。】

我:“……”

我是我哥,那我哥是誰?

我在一秒鐘的茫然後,立刻瞪著眼,下拉通知,很快的,一大串新聞都在報道這件事。

【根據專家稱:兩人姓氏相同,人種相同,根據照片分析出來的骨骼輪廓存在相似性,極有可能有親緣關係。】

【捕真媒體總裁於社交媒體發文稱蛇鼠一窩,疑似暗示陳之微與陳燼。】

【監察官聯盟出面表示疑似有心人混淆視聽,目的是干擾她出席輪換會議現場,或與暗殺有關。】

……

陳行謹死了真的是活活賤死的!去死吧!到現在還要再陰我一把?!

嫩爹,早知道剛剛就給斐瑞看終端了,還不用被夾擊!

我感到一種濃重的崩潰傳來,在盥洗室裡靜音狗叫了幾聲後,我狠狠用冷水搓臉。可越洗,腦子越發煩躁,對陳行謹的步步緊逼也越發壓不住的崩潰。

鏡子裡的我像個死人,也可能不是像,我也不清楚。

她的臉蒼白得有些發青,眼睛裡是血絲,水珠從臉上滑下來時像個被蒸汽了的石膏。

我伸出手指,指著鏡子裡的女人,戳著她的胸口狠狠道:“你走到現在,都是你應得的!別露出這個慘樣!”

你做錯了太多選擇,那些選擇是正經人該選的,不是你該選的。你不是一個落子無悔的大壞蛋,也不是一個不會抱怨的大好人,所以做好事沒好報,做壞事立刻報是你活該!

我罵著鏡子裡的人,又開始洗臉,越洗眼睛越熱。

明天,等明天!事情成了我真的去牢裡踹他然後跑路,事情不成我拉著他一起死!如果他讓別人殺我就算了,見不著也沒辦法,反正死者為大!

嗯……如果這樣的話,我贏兩次!都是好結果!

我重新打起精神,昂首挺胸,準備離開洗手間,可惜剛踏步,我便立刻又收到一串消息

【李默:今天恰巧來卡爾璐開會。】

【李默:剛結束會議,你在哪裡?】

【李默:又被暗殺了?】

【李默:說話。】

我:“……”

我思考著我是否要英勇一把, 衝出去把喀左爾和斐瑞還有該死的耳機全部扔出去, 再回李默一句在忙別煩。但最後,我又覺得,現在把頭塞到馬桶裡,再按下衝水鍵,或許會更好。

門外,似乎腳步聲。

我又坐在馬桶上,沒忍住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大腦裡的女人自顧自地唱起來了歌:我的微笑,你明白就很好,你就像月亮繞著軌道,擁抱著地球閃耀,在我的星球,寫下驚歎號~

我心情平靜地微笑著,這哪裡是寫下感嘆號啊,這分明是塞爆了感嘆號。我的大腦空白了很久,也許沒多久,我聽見斐瑞的聲音,“你要在裡面躲——”

我迅速竄了起來,一手握著終端,一手打開門。斐瑞的藍眼睛瞪圓了,我拉著他的手一拽,把他拽進了盥洗室,用膝蓋撞了下他的腿將他壓在門上。

“咔嚓——”

我吻著他的臉頰,“怎麼才來?”

斐瑞的睫毛顫動了下,“原來是這個意思麼?”

他還沒說話,我就咬住了他的唇吻了過去,他的呼吸驟然凌亂,喉間溢出很小聲的□□。我伸手按著他的腦袋,斜著眼睛開始回信息。

可惜剛打幾個字,斐瑞卻扶住了我的腰部,彎腰壓了過來,我手一抖發了過去,連忙調整姿勢狂打字。

【陳之微:剛剛在,s】

【陳之微:睡覺】

【陳之微:我等下也要》/k開會,】

【陳之微:在開會路上,很急,結束找你】

【李默:和誰?】

我還沒來得及回,便發覺斐瑞湊得更近了,連忙收起了終端扶著他的肩膀,脫離開了這個戰略性的吻。

斐瑞臉頰下只有大片的紅,唇被洇溼,眼角有著很淡的淚。

我揩了下他的臉,道:“走吧,去吃飯吧,不要餓著。”

斐瑞還有些恍惚,幾秒後,眼神清明起來,笑了下,“好。”

我擰開門。

“咔嚓——”

門鎖聲響起,藍光浮現,會議室的門推開,先出來幾名安保,緊接著才是兩名穿著西裝的青年。

稍前的青年黑髮捋向腦後,露出了光潔英俊的面容,面容消瘦清俊些。後方的青年容貌昳麗,金絲框眼鏡下的金眸只有幾分陰鬱。身後與會的人陸陸續續走出,卻只是小心地跟在他們身後,和他們寒暄。

寒暄的時間不算長,沒多時就各自散去了,唯有組織會議的江森與李默都站在會議室門口還未離去。

這幾日的會議幾乎沒有停過。無論是輪換會議上各自需要洽談社交的人物,亦或者是隸屬於四城勢力的要員,或是造勢的各大媒體公司,都是需要合作的。

站在門口等待的下屬見他們沒有離開的意思,立刻知趣地走到更遠些的地方,給他們讓出談話的空間。

江森笑了下,道:“四城勢力現在能談的,都談得差不多了,不知道你覺得我的誠意夠了嗎?”

“看來在迦示上位之前,你對四城和摩甘比已經下了很大的努力。” 李默不置可否,只是道:“輪換會議後再找機會吧,現在還有太多變數。迦示就算是傻子,也察覺到不對了,看他的反應。”

“能有什麼反應,去告老師了吧。”

江森扯了下唇,幾分倨傲沒能壓住。

“你比我還了解他?”

李默的看了眼終端。

“我們曾是同學,我以為你知道。”江森的手插進褲袋裡,話音很淡,“他不夠優秀。”

江森很少追逐第一名,因為往往都屬於他。迦示也很少追逐,因為他不是第二就是第三。優秀,但不夠。真不明白,為什麼陳之微會和他做朋友。

江森看了眼時間,又道:“快中午了,不如一起吃個午飯?”

李默的呼吸重了些,扯了下唇,“我沒有興趣和你共進午餐,而且現在才十點半。”

江森臉色淡漠,彷彿只是隨口一說,“你選擇了來卡爾璐開會,我以為你會對這裡的餐食感興趣。”

“我沒有必要和你解釋我的選擇。”李默頓了下,又道:“我不想在這裡跟你浪費時間,請你離開,我只想安靜一會兒。”

“我只是奇怪你為什麼站著這裡像在等人。”江森的黑眸中有著純然的疑惑,又道:“不好意思。”

李默的眉頭抽動了下,神色冷凝,“我有沒有等人和你沒有關係,滾遠點。”

江森神情自若,彷彿並不在意這樣的訓斥似的,轉身離開。可惜的是,沒走幾步,他的終端便震動起來,便旁若無人地接起了電話。

李默:“……”

他的呼吸又重了些。

算了,還是直接走吧。

李默清楚地感受到江森比他以前接觸時更為惹人嫌,以前尚且只是個優秀卻過於傲慢的年輕人。但這幾天會議下來,他發覺江森比以前更為狡猾老練了些,即便是故意惹人嫌卻也裝得一本正經。

他思考起來,究竟是亞連的舊怨或是江森不願屈居人下的傲慢所導致的,還是也有陳之微的因素?

李默的金眸暗了些,徑自路過江森,走向走廊盡頭的電梯。偏偏他還未走過去,江森便掛了終端,淡笑著緩步先一步進了電梯。

江森臉色平靜,望著幾步之外的他,“李默先生要是等人的話,我就先行一步了。”

李默露出了嘲諷的眼神,“怎麼,你就這麼在意我等人?”

“不,只是一些尷尬的巧合。”江森黑眸深邃,笑意波瀾不驚,“不過我確實很好奇,不知道李默先生何時與斐瑞有了私交。”

……斐瑞?

他難道誤會自己在等斐瑞?

還是,一些障眼法?

李默一時間揣度不定,卻也只是避而不答,上了電梯。

“家庭醫生那邊說過,亞連最近的神經有波動了。”李默頓了下,看向江森,“他一旦醒來,也即將脫離安德森家族。但如果掛在別的家族,他依然可以享用部分安德森家族的權力。”

江森的呼吸重了些。

電梯裡的氣氛沉悶至極,樓層數不斷變化,乾淨明亮得可以映出人影的電梯照出了兩個俊美的青年,可惜他們的臉上表情實在不是很好。

他感覺到一些恍惚,幾秒後,他道:“我會安排的,洛佩拉家族欠我一個人情。”

李默蹙了下眉頭,沒說什麼。

電梯門停在客戶區。

“叮——”

兩扇門緩緩打開。

開門的一瞬,我的眼睛緩緩睜大,我看見電梯內部裡,李默的手伸進了西裝褲袋裡,江森挑起了眉頭。餘光裡,我看見喀左爾的耳機有著淡淡的藍光,斐瑞的微笑僵了下。

我聽見了旁邊電梯的叮聲,路過的人說話的聲音,遠處窗外的風聲。我像是被拳頭擂了一拳的保鮮膜,身體與大腦迅速脫離了平面,空間變得無限寬闊,我一陣陣頭暈。

好多人啊。人多點好,熱熱鬧鬧的,一起包餃子。

李默笑了下,金眸睨著我,“開會?”

我沉重地點頭,“嗯。”

“進來吧。”江森黑眸凜然,清俊的臉上沒有過多起伏,他彷彿真的什麼也不知道似的,食指彎曲抵著鼻與唇,“你們要去幾樓?”

斐瑞笑意溫柔,斜看我一眼,道:“餐廳。”

喀左爾,或者是許琉灰讓喀左爾道:“李默叔叔,許久未見。”

我:“……”

李默的笑意淡了,金色的眼眸眯了起來。

斐瑞伸手要握我的手,我立刻握住胸口,劇烈咳嗽了幾聲,深呼吸起來。

我咳嗽得眼淚都快出來了,一邊擺手,一邊進了電梯。

江森淡淡道:“正好,我也要去吃個午飯,一起吧。”

我又想笑了,真你媽的這電梯好能裝,怎麼能裝下五個人和一個許琉灰牌的導航呢?我後退一步,又被身後的斐瑞推進了電梯,他扶著我的肩膀拍我的背,“沒事吧?”

沒事,反正我馬上就要去死了,所以怎麼樣都沒事,嘿嘿。

電梯裡十分安靜。

我多麼希望電梯能安靜地墜毀,大家死在一起算了,而不是承受這極致的痛苦。但沒有辦法,我還沒有死,沒有死之前就要掙扎!

想辦法,趕緊想想辦法!

不然真的會死人的!

不不不,雖然現在看似是四個人加一個許琉灰外掛,但實際上,李默未必希望我和他的關係被人知道!而江森,他雖然清楚,但他已經被我退貨了,應該會老實點。喀左爾雖然被許琉灰指揮,但李默未必願意理喀左爾!那現在,本質上只有斐瑞和李默是有主要矛盾的!

那隻要,我和斐瑞保持距離就能穩住!

我靠,陳之微,你是暹羅天才!暹羅還是邏輯,算了,都一樣!

電梯停在餐廳樓裡時,我聽見李默譏諷的話, 並不是對著我的, 而是對著江森的,“走啊,不是要共進午餐嗎?”

……嗯?

我奇怪地回頭,看見李默冷冷盯著我的視線,下一秒,我被斐瑞拉扯著走出了電梯。他笑道:“正好,既然來了卡爾璐,我自然要好好招待你們的。”

江森四平八穩,活像個局外人,道:“卻之不恭了。”

喀左爾對著我道:“你瘦了些,應該多吃一些。”

我:“……”

無論如何,侍應生已經走上前來,給我們引路了。

很快的,我們到了一處方桌,一旁便是可以俯瞰城區的景觀窗。周圍是充當屏風,阻擋外界聲音視線的綠植,環境倒是優雅。

五個人的座位裡,我十分尷尬,因為斐瑞很自然地坐在了我的身旁。喀左爾坐在了另一側,正對面是江森,李默並不在乎位置,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喀左爾對面。

點完單後,場面仍然一片安靜,但最先打破平靜的居然是李默,他凝著喀左爾許久。

我覺得李默應該是發現了什麼,果然,他道:“視聽裝置摘下來吧,畢竟要用餐了,不太禮貌。”

喀左爾遲疑了一會兒,似乎還在接受命令,但斐瑞卻笑了起來,道:“其實沒什麼的,我上學時朋友們都喜歡戴,這更說明了大家隨意一些,沒有這麼古板。”

李默道:“原來如此,看來我確實不太懂你們,不過隨意也不是放浪,沒有禮貌,對不對?”

我低著腦袋,用叉子狂翻餐前沙拉,彷彿能從裡面找到個地洞。

“啊,嗯,對。”喀左爾結巴三連,才找回節奏,他道:“我常在教會,更喜歡清淨,所以更需要耳機幫助降噪。不過確實有些失禮,李默叔叔如果來教會的,我一定會加倍補償,好好招待。”

李默長長地“啊”了一聲,笑了下,沒有說話。

救命,救命,誰能救救我!

好恐怖!我呼吸不過來了!

江森握著餐刀,慢條斯理地切下了一塊肉,突然看著我道:“剛剛聽說你要開會,是和斐瑞?”

我:“……”

大哥你幹嘛啊!

我嘴還沒張,卻聽斐瑞笑了起來,話音很輕,“她只是害羞了。”

不管了,先混淆時間!

我看向斐瑞,道:“說的是和季時川那個會議。”

沒等斐瑞反應,我又道:“算了,不要提這個了。”

“哦,很忙啊。”李默喝了口紅酒,凝著我,視線很輕地滑走了,“會議結束得很快。”

“你和江森也是在這裡開會?”斐瑞笑了下,“之前我尚未知道江森的時候,就知道他似乎是卡爾璐的常客,李默先生好像更喜歡自家的特雷西莊園。”

他頓了下,望著我,“不過我很喜歡那裡,之前在那裡辦過讀書會,當時你還在那裡工作。”

斐瑞話音落下,我聽見餐刀切在盤子上的叮聲。

“我也記得。” 江森笑了下,黑眸望了眼斐瑞,“你很熱情。”

斐瑞臉上的笑意淡了。

李默挑起眉頭,“雖然讀書會那次我沒有印象,但是你確實很喜歡特雷西莊園,還來了第二次。”

他拿起紅酒喝了口,“確實很熱情。”

李默話音剛落下,我便陡然間感覺到,有什麼踢了下我的腿。

我縮回了腿,但下一秒,我便清晰地感覺到,似乎是皮鞋腳尖很輕地又踢了下我。但迅速收回了。

我:“……”

啊啊啊呃呃呃,不然踢死我算了!

斐瑞臉上沒了笑意。

別說了,別說了,我求求你們別說了。

啊啊啊!

斐瑞望著我,藍色的眼睛裡有了些水澤,他低聲道:“你一直都不看我,是因為我臉上的傷口嗎?”

我硬著頭皮道:“沒有,傷口早就好透了。”

下一秒,斐瑞藉著我的話便開始了他的回擊,“那次訂婚宴——啊,不好意思。”

他望著江森和李默,“我沒有怪罪你們的意思,只是那次亞連確實讓我受了很大的驚嚇,以及……差點失去她的痛苦。”

李默的臉色蒼白了些,沒有說話。

江森垂著眼睛。

“教會永遠會庇護她的。”喀左爾輕聲道,“她是好孩子,是神的子民,我認為沒有比教會更能保護她的地方了。”

李默用手捏了下額心,突然道:“我們上一次見的時候,似乎還是和你的哥——啊,老師讀大學的時候。那時候,我們都想不到你會和他這麼像,說話的方式真的一模一樣。”

他笑了下,“簡直就像是親兄弟。我有點醉了,都說胡話了,我知道你們不會有這樣的情況的,請原諒。”

斐瑞的眼睛彎了下,“神會寬恕世人的,是不是?”

“當然了。”喀左爾面色沒變,許久,他才道:“尤其是,老師說過他和李默叔叔是最好的朋友,他非常非常欣賞、喜歡、同情您的遭遇。”

“我也一樣,非常非常欣賞、喜歡、同情他的遭遇。”李默笑了下,“畢竟,我一直不大喜歡奧朵。”

喀左爾又開始聆聽神の私語了,安靜著沒說話。

斐瑞喝了口紅酒,用餐巾抿了下嘴角,道:“也許是我還沒經歷過,總覺得婚姻很令人嚮往。”

他又看著我,笑了下,還未說話,一直沉默的江森陡然開口。

“我覺得還挺可怕的。”江森的臉上有著點無奈,認真道:“像我和亞連,曾經也算互相欣賞,只是訂婚就一地狼藉。再比如,她和艾什禮,兩情相悅,卻……”

他看向我,黑眸中有著錯愕與愧疚,“抱歉。”

啊啊啊江森你他媽的別裝一本正經的亂咬人啊!

斐瑞的臉色驟然冷凝,攥緊了餐刀。

你們別聊了好不好,趕緊吃完趕緊散夥吧!

這頓飯吃得我想死,但僵局,終於打破了!斐瑞要去開會了, 他接到電話時臉色並不算好看, 卻仍落落大方地放下了刀叉,姿態優雅地完成了退場語。同時斜睨著我,手指很輕地從我手臂滑到了肩膀,輕聲道:“會議結束後,我就要準備許多和輪換大會有關的事務了,明天見。”

“見見見。”

我狂點頭。

他翩然離開後,我感覺餐桌的氛圍終於輕鬆了大概百分之一。

很快的,李默起身,道:“我要去開會了,陳之微,你過來。關於你和團隊的事,我有必要和你說一下。”

江森穩如泰山,眉頭都沒抬。

李默走得很快,我跟在他後面也努力跟著,他走出用餐區,拉開一間休息室的門將我扯進去。下一秒,門關上,他就將我摁在了門上。

多麼熟悉的一幕,我準備好迎接一個紅酒味的吻的時候,他卻用下巴抵著我的頭。呼吸的熱氣和酒意一路越發地近,下一秒,他的額頭滑落,下巴枕在我的肩膀上,滾燙的臉頰貼著我的臉。

他彎著腰,話音很輕,“撒謊精。”

李默深深吸了口氣,眼鏡歪斜,我看見他那雙森冷的金眸,好一會兒才道:“開會,開到哪裡了?”

“開到他用資料威脅我了。”我扶著他的腰部,輕輕摸他的脊背,他便仰著腦袋。我繼續道:“我在和監察官聯盟接洽一些事,目前我不能告訴任何人,而斐瑞……他手上有我需要的資料。”

我的解釋只換來沉默,以及脖頸上很淡的溼潤。

下一秒,李默鬆開了手,捏著我的下巴,咬著我的唇,死死地凝著我。他摘下眼鏡,完成了一個有點疼的吻。一會兒,他才鬆手,道:“再被我抓到你耍滑頭,你知道後果。”

他表情仍是冰冷的,語言更為尖酸刻薄,“我忙了一陣子,你倒是自由,未來教皇都任你拿捏與你同住?”

“我和喀左爾——”

不對!李默在套話!幹,差點上當,連斐瑞都是進了房間才知道喀左爾在,李默怎麼會想到同住!他在詐我,詐出來後他萬一再一聯想到馬基尼可就壞事了!

我立刻打住話頭,望著李默,果然看見他眼底的銳利,他道:“說話。”

“不是,我是沒懂什麼叫同住?”我迷惑起來,又道:“他今天才來。”

“你覺得我會相信一個教會恨不得藏起來的人,一個人出現在這裡?”

李默嗤笑了一聲,“之前我三番兩次要派人,你死都不讓我的人過來保護你,原來是怕壞事啊?”

“不是啊,你沒有看見他的耳機嗎!”我深深嘆了口氣,道:“是許琉灰讓他來給我傳話的,我很久沒有聯繫他了,許琉灰就把他派到卡爾璐來。明面上是和我談合作的信息安保項目,其實是代許琉灰說話。而且他不是一個人來的。”

便衣安保倒也不是什麼罕見的。

李默扯了下唇,“他還真是忘不了你這個好孩子。”

他俯身過來,貼著我的額頭,低聲道:“我現在還沒空收拾你的爛攤子,等會議之後,再來管教你。”

“你在忙什麼,迦示這麼難殺嗎?”

我問。

李默的眼睛手指摩挲了下我的唇,“剛剛你一直看我幹什麼?就好像,我做了什麼似的。”

那不是你踢——嗯?草啊,不是你,難道是江森?!啊啊啊啊好變態!

我努力忘記這件事,輕聲道:“看李默叔叔和人鬥嘴鬥不贏,感覺真可憐。”

“閉嘴,我沒必要和幾個沒用的東西多話。”

李默呼吸重了些,慢吞吞地吻了下我的臉頰。

他又啜吻了幾口,隨後起身整理了下衣服,又道:“老實一點,不要再闖禍了,等我忙完,會議後見。”隨後才坦然自若地離開。

很好,又解決一個。

江森識趣點該走了吧!

我扶著腦袋出去,卻先看見往餐廳外走的江森,他望著我,道:“開完會了?”

我真服了能不能別提開會了我今天停了一輩子數量的這個詞!

“嗯,怎麼了?”

我問道。

江森凝著我,緩慢地笑了下,才又道:“沒什麼,季時川剛剛和我說,明天或許需要我幫你做些事。如果有需要,找我就可以。”

我道:“他沒和你說具體的嗎?”

江森道:“沒有。”

“你不怕是什麼很恐怖的事嗎?”

我問。

江森俯身,侵略性的雪松信息素襲來,我立刻後退,“你幹什麼?”

“抱歉,不自覺就距離進了些。”江森偏過頭,又道:“我們是朋友,希望你不會因此介意。”

我:“……我介意得要死。”

江森只是笑笑,沒有說什麼。

我感覺這條狗壞掉了,但是說不出來哪裡壞掉了,一時間有些崩潰。

江森卻又道:“我很想說我相信你,但事實是我相信季時川的判斷,其次是……我猜和錄音有關。或者,和摩甘比有關,你們找到了一些證明摩甘比與馬基尼合作得不那麼幹淨的證據。當然,只是猜測。”

我的眉頭抽動了下,仔細地看著江森,他的五官英挺俊朗,眉宇處卻只有幾分閒適淡然,黑眸如墨中寒星三兩點。這讓他顯出了以往少有的遊刃有餘又更加深沉的姿態。

江森回應著我的凝視,抬起手,握住了我的手腕,放了幾枚東西給我。

我低頭一看,是幾發子彈。

江森道:“你不該拒絕的。”

我確實沒有拒絕,江森沒有說什麼,離開了,只是離開前才道:“他們的味道太濃了。”

我:“……”

我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剛剛那丁點的感謝瞬間只有噁心了,又眺著遠處的餐廳。

陳之微,加油!就剩最後一個boss要刷了!馬上解放了!

我振作起來,款步走過去,卻發覺喀左爾安靜地坐著,手邊放著視聽裝置。草,我boss被誰刷了!
“你回來了。”喀左爾淡淡道,幾秒後,他才又說,“老師在讓我說那些話。”
我點頭,“是個人都看得出來。”

“老師說人都走了,感覺很寂寞。”

喀左爾又道。

我一時間分不清人指的是飯桌上的人還是教會里我和喀左爾。

喀左爾很努力地保持冷漠與平靜,可我只看見攥著的拳頭,他繼續用著平淡空茫的語氣道:“老師讓我告訴你……你在餐桌上都沒有吃多少東西,所以讓我盯著你,把東西吃完。還有,輪換會議結束後,他在教會等你,他很想你。”

我:“……”

我道:“所以呢?”

喀左爾指著我餐盤上的牛排和甜點,“吃吧。”

我:“不可以作弊嗎?”

喀左爾道:“不可以。”

我聳了聳肩,道:“那好吧,畢竟是老師說的話。”

我坐了下來,狼吞虎嚥完後,我看見視聽耳機的藍光閃爍了下,滅掉了。

哈,我就知道!回馬槍!

燈滅掉的一瞬,我將面前的東西一推,道:“走吧,回房間。”

“斐瑞給我安排了很遠的房間,我不想去那個。”

喀左爾道。

“那你就繼續睡我房間吧,我晚上凌晨就要去和監察官聯盟接頭了。”

我道。

許久,喀左爾才點頭,他好像沒有什麼心情和我玩懵懂聖子初遇愛這套人設了,又變得空茫而疲憊,一言不發。

回到房間後,他就像沒有骨頭似的,從爬進了被窩。

我躺在沙發上,深深嘆了口氣。

無論如何,終於可以睡一覺了,應該沒人打擾我了。

這一覺睡得太久了,當我醒來時,我才感覺我身邊貼著些柔軟。我側頭看過去,卻發覺喀左爾披著被子,貼著我。

我眯了眯眼,發覺房間一片黑暗,只有客廳的壁爐劈啪作響。

看下時間,深夜了,差不多要到了接頭的時間了。

我拔出了槍,喀左爾凝視著我手裡的槍,突然道:“陳之微,你為什麼不殺了我呢?”

他望著我,壁爐的光芒在他臉上映出了些詭譎的光,他的眼睛裡有些溼潤。他又道:“如果你當時開槍了,我沒有死的話,我就可以完全的希望你死掉了。”

看來他也看到了那些報道,或許他找到了真相。

我:“……不用希望,也許我真的會死掉。但我沒殺你,不是心軟,不是善良,不是好意,只是我不夠壞。”

喀左爾的眼睛閃爍著什麼,我沒在意,只是打開了彈匣。

子彈一枚又一枚地填充進彈匣。

JIN反覆凝視著自己的槍,他毫無姿態地坐在摩甘比的大樓前,望著這個漆黑的夜色。沒多時,他看見ROY的身影,他舉起槍,瞄準他的背影抖了抖又放下了。

ROY沒有動作,只是望著他。

JIN輕聲道:“她當初為什麼會選中迦示玩呢?真奇怪,沒用過頭了。”

ROY思考了下,確定這是回答的問題,又道:“也許他只是沒想到江森和李默——”

“聯邦督政官都能和反叛軍合作了,還有什麼想不到的呢?”JIN又笑起來,一陣冷風吹過,吹起他的髮絲,也吹散了他頭頂那片漆黑的天空的雲,顯露出了月亮。他道:“你猜,他會不會想到我槍裡的子彈是給誰準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