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歌且行 作品

第24章 第 24 章

 要麼就是劉全沒告狀此事,要麼就是蕭矜原本就看穿了她的小計謀,他心裡跟明鏡似的,所以之前不計較,現在也不會計較。

 陸書瑾更傾向於後者,更證實了她覺得蕭矜壓根不如表面看上去那樣草包的想法。

 但讓她想不明白的是,蕭矜今日捅出那麼大個事,把劉傢俬藏官銀一事報給官府,待到明日此事傳開,必定會在雲城掀起軒然大波,上頭定罪下來,劉家約莫是要滿門抄斬。在此事上報給京府,再定罪執行之前,這段時間蕭矜並不安全,他為何還要搬進學府的舍房?在守衛森嚴的蕭府豈不是更為安全?

 再且說劉家已經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一定正急得焦頭爛額,哪裡還有能力和功夫去尋蕭矜的麻煩?若他們真有本事收拾了蕭矜,也不會在劉全被折斷手臂的時候對外宣稱是他自己摔的。

 陸書瑾看不明白蕭矜搬進舍房的目的,更擔憂如今與一個男子共處一室要面對的種種麻煩。她翻了個身面朝著牆,輕嘆一聲,得想個辦法將蕭矜逼出舍房,如若不然就必須出去租一處離學府近的地方住,斷不能長時間與他住同一個房間之中。

 許是真的太累了,陸書瑾沒過多久就沉沉睡去,這一覺竟睡到了日上三竿。

 睜開眼睛時已經是大亮,陽光照在窗子上相當刺眼,陸書瑾剛醒來的第一個動作,就是用手背遮住眼睛,緩慢地坐起來。

 五感逐漸恢復,她聽見了外頭傳來的雜音,有人高聲背書,有人笑著閒聊。

 除了偶爾生病嚴重到會讓她臥床不起,她從未睡到這個時辰才起來。不過也情有可原,畢竟昨晚上蕭矜太能折騰了。

 她昨晚是穿著衣裳睡覺的,這一覺醒來身上的衣服全揉成皺巴巴的,鬆垮地掛在身上。

 陸書瑾嘆一口氣,將身上的衣裳慢慢撫平。

 誰知這一口氣,卻將蕭矜給嘆醒了。

 蕭矜是蕭府唯一嫡子,又是老么,除了蕭雲業之外,他在府中的地位是最高,自然吃穿用度從大到小都是被人悉心伺候著。他雖如此金貴地養著,但並沒有認床的毛病,在哪都能睡,卻忍受不了這四面透風一般的雜音。

 海舟學府的舍房住的大多是外地所來的學生,且好學上進,有人甚至天不亮就已經起床,蕭矜耳力好,外頭哪間房一開門,一開窗他都能聽見。再加上舍房附近種得都是樹,蚊蟲也多,叮咬得他不得安寧。

 如此在睡睡醒醒間反覆,一直到天色大亮,蕭矜在不安穩間聽到陸書瑾起身的動靜,這才終於醒來。

 他一睜眼就滿臉的不耐煩,坐起來的時候沒忍住拽過軟枕砸在了門上,啞聲喊道:“來人!”

 陸書瑾被嚇了一跳,緊接著門被飛快推開,一個隨從躬身走進來,“少爺有何吩咐?”

 “這破地方比豬圈都吵,找人加固門窗,裝上隔絕聲音的東西,即刻去辦。”蕭矜氣惱的聲音從屏風的另一頭傳來,帶著濃濃的睡意。

 陸書瑾走到大屏風的邊上,探出半個腦袋去看,就看到蕭矜坐在那張鋪上了涼蓆床榻上,衣襟大敞露著精壯白皙的胸膛,脖頸一處似被蚊蟲咬了,被他粗暴地撓出三道指印,在偏白的膚色上尤其明顯。

 他嘴角沉著,雙眉皺得死緊,眉眼間的煩躁氾濫,顯然在這裡睡了一覺的體驗並不好。

 陸書瑾心中一喜。等發現了這裡毛病越來越多,這小少爺還肯委屈自己一直睡在這?

 蕭矜沒注意到她,無意識地撓著側頸的癢處,又道:“再備些驅蚊蟲的香薰和止癢的藥膏,將房中從上到下別放過任何一個角落全部煙燻一遍。”

 隨從躬身應是,又道:“少爺可要起床梳洗?膳食已備好。”

 蕭矜應了一聲,一邊下床一邊將絲綢外袍給脫了,衣裳鬆鬆地掛在手臂處時他不經意地抬眼,忽而瞧見了屏風旁邊探出的半個腦袋和一雙烏黑的眼睛,動作一頓。

 他衣裳脫得突然,是下床動作間順手做的,陸書瑾根本沒有迴避的時間,就這麼猝不及防被他逮住。

 蕭矜方才正惱著,忘記了房中還有另一個人,這會兒看見了她,想起自己是被她起床的動靜給吵醒的,思及陸書瑾每日都睡在這樣的環境中,不免可憐她,又對隨從道:“膳食多加一份。”

 陸書瑾這好些年來,都是自己一個人睡,猛然一個早上起來還要面對屋子裡的另一個人,一時間很不適應,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索性不打招呼,轉了頭回去拿木桶準備去打水洗漱。

 誰知道蕭矜這少爺脾氣上來了,當即不樂意道:“啞巴了?無視我是不是?”

 他相當莽撞,繞過屏風就要去找陸書瑾的麻煩。

 陸書瑾驚得回頭,昨日燈光昏暗看得不太清楚,今日日光高照整個屋子極為亮堂,少年那已經趨近成熟男人的身體就落入眼中,從臂膀到腰腹沒有一絲多餘的贅肉,膀間線條流暢,腹部肌肉分明,好在是穿了褲子的。

 她驚得急忙又側過頭把目光移開,臉頰騰地就紅了,吶吶道:“我沒有。”

 蕭矜走過去,忽然伸手將她下巴一掐,把她的頭強行扭過來與自己對視,似乎是顧及她脖子上的傷動作倒是不粗魯,但力氣不小陸書瑾無法掙脫,就這樣直直地撞上蕭矜的眼睛。

 他的眼睛純澈凜冽,有著少年所具備的朝氣,並不鋒利,與他對視的時候會有一種被他全身心專注的錯覺,“你嘀咕什麼?”

 陸書瑾哪裡禁得住這樣的拷問,從脖子到耳根如火燒雲一般紅了個透頂,面頰燙得厲害,像一場被軟刀磨著的酷刑,避無可避,她只好說:“我不敢無視蕭少爺。”

 蕭矜察覺到了掌下騰起的熱意,發現她的臉已漲得通紅,目光飄忽,稍稍往下落一點就會跟被燙了似的趕緊移開,便自己低頭去看,意識到是自己光著膀子才招得陸書瑾如此反應。

 他不覺其他,只鬆開了她的下巴,老大哥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笑了一聲說:“你也不必羨豔,雖然你練不成我這樣,但若是日日保持鍛鍊,多吃多補,總比你現在這副瘦雞模樣好得多。”

 陸書瑾如蒙大赦,胡亂應著趕緊往後退了兩步,扭過身去鑽到桌下去拿木桶,以掩飾紅透的臉頰耳朵。

 蕭矜看她縮成一團,忍不住又笑,一夜沒睡好的氣惱散了個乾淨,慢悠悠地轉身去換。昨夜來學府比較匆忙,只帶了一小部分的東西,衣衫也沒帶多少,他挑了件赤色長衫慢條斯理地穿,一抬頭就見陸書瑾提著桶匆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