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竹子 作品

第737章 終章

  聽到太后的聲音,章彥成只覺頭疼,但他渾然不懼,他之所以要廢后,乃事出有因,“母后,您的孫子沒了,就是被這毒婦親手殺死的,如此惡毒之人,怎配做皇后?”

  來之前,太后已然聽聞此事,她也恨皇后辦這糊塗事,平白惹事端,但此刻兒子正在氣頭上,她不能再數落皇后,只能盡力替兒媳說情,

  “皇后應該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時失手而已。瑜貴妃的確受委屈了,哀家會安撫她,給她補償的,料想瑜貴妃是個明理之人,不會怪罪皇后,皇帝你沒必要廢后。”

  太后這想當然的言辭聽得章彥成火冒三丈,替瑾嫻感到憋屈,

  “明理之人就活該被欺負,被人羞辱嗎?江氏罵朕的孩子是野種,便是連朕都羞辱了,口出狂言,侮辱帝王,其罪當誅!朕只是廢除她的後位,沒要她的命,已是仁慈!”

  “生氣時說的話當不得真,不能因為這點小事就廢后,你們是夫妻,合該包容彼此,皇帝你先消消氣,哀家先去看看瑜貴妃。”太后想息事寧人,想讓瑾嫻幫忙說句話,章彥成卻攔住了她的去路,

  “瑾嫻身心俱創,母后還是不要去打攪她,也別指望她為這個殺了她孩子的兇手說情。朕意已決,皇后必須廢,從今往後,江氏不再是朕的妻子,休要再提什麼夫妻之情,那僅存的一點點情分,早已被她消磨殆盡!”

  章彥成的態度十分堅決,不留一絲餘地,皇后見狀,失望又憤怒,“皇上,您等這一天等很久了吧!想說廢后也想很久了吧!終於讓您抓到臣妾的把柄,還真是難得啊!”

  她的意思是說,是他在給她設陷阱?她是無辜的,中了他的圈套?

  當真是可笑!章彥成怒指於她,連番質問,

  “是朕讓你推倒瑾嫻?是朕讓你害死她的孩子?是朕讓你用最惡毒的言辭去羞辱朕的女人?你若不作惡,朕又何至於廢你的後位?

  朕念在夫妻一場,給不了你寵愛,便給你皇后之位。你卻不知足,狂妄狠辣,試圖損害瑾嫻的名節,毀掉她的一切,你落得如今這個下場是你咎由自取,還想怪罪於朕?瘋狗都不似你這般亂咬人!”

  他居然罵她是瘋狗?事已至此,皇后也沒什麼可隱瞞的,她跪在地上向太后哭訴著自己所受的委屈,

  “皇上看似每個月來鳳儀宮兩回,實則他都是與臣妾分被而眠,並不曾與臣妾圓房,他敷衍太后,還要求臣妾必須保守秘密,臣妾不忍見他與您起衝突,這才幫忙隱瞞。

  臣妾為了皇上,受了天大的屈辱,可他卻從來不感激,只認為臣妾惡毒,太后,臣妾的日子真的很難捱,臣妾這個皇后不過是空有其名罷了!瑜貴妃才是他的心頭寶,才是他心中的皇后!”

  太后聞言,震驚不已,“皇帝,你面上答應,背地裡居然讓皇后撒謊敷衍哀家?你待她如此薄情寡義,她怎能不對你失望?”

  “這不是她謀害瑾嫻母子的理由!”章彥成才不會對江心月有任何的愧疚,“你既知曉你徒有虛名,那就別做皇后了,直接讓賢!”

  太后還要再勸,章彥成懶聽她囉嗦,直接下令讓人把江心月帶回鳳儀宮,聽候發落。

  太后又繼續勸說,拿江家說事兒,讓他看在江開泰的顏面上,不要衝動,冷靜下來之後再說。

  章彥成以瑾嫻小產,需要休息為由,將太后給請走了。

  太后又說什麼小產不吉利,不能住在寧心殿,此乃龍氣聚集之地,不能讓陰寒之氣破壞了。

  章彥成煩不勝煩,只道太醫交代過,坐小月子期間不能外出,不能吹風,無法更換住處,又將太后給堵了回去。

  太后還勸慰皇后不要多想,皇上只是意氣用事,等他氣消了也就了結了。

  殊不知章彥成不做沒把握的事,廢后的話,他不說則已,一旦說出口,便沒有轉圜的餘地!

  太后總說廢后無法跟江家交代,那他就先對付江開泰,堵住他的嘴,讓他無話可說!

  章彥成讓人去查,最近江心月都見過些什麼人,包括她的宮人,與誰接觸過。

  暗衛查了兩日,查出江開泰曾讓一名小太監往鳳儀宮遞過東西,就在三日之前。

  章彥成猜測,應是江開泰給他女兒遞的信兒,信肯定被江心月給毀了,他沒有證據,但他可以使詐。

  於是章彥成在下朝之後單獨宣召江開泰,開門見山,“瑜貴妃小產一事,你可知曉?”

  江開泰只在前殿安插了眼線,後宮之事,他還真不知曉,“後宮乃女眷的寢殿,後宮之事,微臣並不瞭解,還請皇上節哀,瑜貴妃是有福之人,待她休養一段時日,定會再懷上龍嗣。”

  “後宮之事,朕的確沒必要跟臣子提及,但瑜貴妃小產,是被江大人的寶貝女兒江氏推倒所致,這就很有必要告訴你了!”

  江開泰心下大驚,難以置信,“皇后娘娘怎會做出這種事?皇上,這當中是否有什麼誤會?還請皇上明察!”

  “朕也想知道,江氏為何突然發瘋!朕下令嚴查,還真就查出了因由,原是有人給江氏遞了消息,得知那個消息之後,她便坐不住了!”

  說這話時,章彥成的目光緊鎖著江開泰。他雖未抬首,但章彥成還是能看到,他的肩瞬時繃直,神情明顯有些不自然。

  只這一幕,章彥成便更加確信自己的猜測,“關於靜安莊外河畔所發生之事,居然是你轉告江氏。朕下令封鎖消息,你竟敢暗中探查朕的私事,江大人,你可真是好本事啊!”

  江開泰心下一震,皇上敢如此斷定,自然是有實證的,他哪裡還敢再否認?心虛的江開泰再不敢狡辯,立馬跪下認罪,

  “皇上恕罪,微臣並非故意探查,只是皇后娘娘擔心您,所以才讓臣去查。查出實情後,臣還特意叮囑皇后娘娘,不要問詢此事,皇上您不願明言,定是在保護瑜貴妃,這事兒就當沒發生過,千萬不要再提起!”

  這倒像是江開泰會說出的話,他久經官場,見慣了風浪,性子沉穩,不會做出損人不利己之事,按照江開泰的性子,即使知曉實情也會憋在心裡,不會拿到明面上去說,但江心月就不一定了,

  “你覺得你那寶貝女兒沉得住氣嗎?她怎麼可能不提?她巴不得用此事來打壓瑜貴妃,甚至還羞辱朕!

  太醫診斷瑜貴妃的身孕已有兩個月,江氏卻造謠生事,說瑜貴妃的身孕只有一個月,是野種!還膽大妄為,將瑜貴妃推倒在地,害得她小產,失去了孩子!

  江大人,朕倒是想問問你,江氏謀害龍嗣,詆譭瑜貴妃的名節,損害朕的聲譽,該當何罪?”

  皇上說的是江氏,連皇后二字都沒提,答案顯而易見,皇上心中早已有決斷,卻不說出來,而是讓他主動提出。

  江開泰私下探查皇帝的行蹤,本就是死罪,江家理虧在先,女兒又害得皇帝寵妃小產,居然還說出野種這樣的詞來,她當真是糊塗啊!

  此刻的江開泰懊悔不已,他就不該將這件事告訴女兒,她太沉不住氣了,一賭氣便要拉上整個江家!

  皇帝已然動怒,江開泰為保家族,只能依照皇帝的意思,順著他的話音道:

  “皇后本該謙和端淑,不該嫉妒妃嬪,更不該謀害龍嗣。她雖是無意,卻已釀成大錯,無法挽回,皇后之位,恐她不能勝任,還請皇上下令……廢后,令擇賢后!”

  說出這句話時,江開泰下了極大的決心,他將女兒嫁給榮王,正是覺得榮王有潛質,可堪重任!

  事實證明,他的眼光很準,榮王果然登基為帝,而他的女兒也由王妃升任皇后。

  這可是天大的榮耀啊!江家有女為後,便可保潑天的富貴,誰曾想,女兒居然是個沒頭腦的,被一時的嫉妒衝昏了頭,她以為揭穿此事可以扳倒瑜貴妃,殊不知,最為介懷的當屬皇上,哪個男人希望別人說自己的孩子是野種呢?

  皇上不可能承受這樣的恥辱,而揭穿之人便成了罪大惡極!

  潑天的富貴送到面前,女兒都接不住,江開泰還能說什麼呢?他若不按照皇上的意志去說,只怕皇帝會從此記恨他暗中查探靜安莊一事。

  權衡利弊之後,江開泰只能放棄女兒,不再保她。

  而這正是章彥成想聽的話,“難為江大人,居然大義滅親。”

  江開泰顫聲明志,“微臣幫理不幫親,她做錯了事,便該受到懲罰,皇上依宮規處置即可,但憑皇上發落,微臣絕無怨言!”

  江開泰這邊已然解決,章彥成未與太后商議,直接就下了廢后詔書。等太后知道的時候,為時已晚。

  江心月籌謀許久,以為做了皇后便穩了,卻不曾想,她這皇后之位竟然說廢就廢了。她還指望著孃家人為她求情,哪料廢后的話竟是她爹親口所說,江家為了自保,已經沒膽子出言保她了!

  朝中倒是有幾位為她說話的臣子,卻被章彥成給無視了,他心意已決,這皇后必須廢,沒有迴轉的餘地。

  他不僅要廢后,還要立瑾嫻為皇后!

  太后被兒子的任性舉動氣得心臟抽痛,然而廢后聖旨已下,無可挽回,但立新後一事,太后不可能再讓他做主,沒有太后蓋印,這立後詔書根本發不了!

  “你不聽勸,一定要廢后,哀家不管便是,但皇后的人選馬虎不得,須得家世清白的世家貴女方能勝任,瑜貴妃她做不了皇后!”

  論身份,瑾嫻乃當朝重臣之女,並不卑微,“瑾嫻的母親已被正名,她是徐宏的原配,瑾嫻便不算私生女,她的身份怎就不能做皇后?”

  鍍金的名頭終究是假的,經不住深扒,“即便後來抬了身份,可也掩蓋不了方氏未婚先孕的事實。你若讓方氏的女兒做皇后,豈不是在鼓勵天下女子,都不顧廉恥,不論媒妁,未婚先孕?”

  這兩者豈能相提並論?“那是她母親的事,與瑾嫻何干?母后您何必把這麼一大頂帽子扣給瑾嫻?”

  “因為立皇后是國之大事,不能單看她個人,至少得往上查三代,她母親所做之事羞於人言,你若立她為後,便會讓天下人議論恥笑!”

  “朕治理好朝政即可,至於後宮之事,還輪不到天下人去管。”

  “皇帝!你不要一意孤行,忠言逆耳啊!”

  在章彥成看來,他的決定一舉兩得,甚是完美,“母后不是想要嫡孫嗎?朕立瑾嫻為後,往後瑾嫻所生的孩子便是您的嫡孫,兩全其美。您若定要朕另立皇后,朕也不會與之圓房,您這嫡孫的願望依舊落空!”

  “你……你這是在威脅哀家,簡直荒唐!”眼瞧著兒子不聽話,太后只好撂狠話,

  “你做了皇帝,便連母親都不放在眼裡了。你若執意立瑜貴妃為後,那哀家就搬出宮去,到春和園去住,從此再不管你,不管宮中之事,你想怎麼鬧就怎麼鬧,哀家眼不見為淨,只當沒生過你這個兒子!”

  太后撂下這狠話,態度十分堅決,章彥成連哄都懶得哄,轉身拂袖即離!

  母子二人僵持不下,誰都不妥協,瑾嫻不想讓章彥成為難,便去勸他,只道自己對皇后之位並無執念,她不在乎這些。

  她是不在乎,但章彥成在乎,他只想給她最好的位置,遂讓她莫管此事,安心休養,他會處理。

  得知皇帝的心思,太皇太后也不鬧彆扭了,她老人家一改冷漠,勸說皇帝,

  “你和你母后都是脾氣犟的人,誰也不肯退讓。可你是否想過,你若執意立瑜貴妃為後,將你母后逼出宮去,世人會怎麼看你?會認為你見色忘義,不盡孝道。你可是皇帝,當以孝為先,不能讓天下臣民戳你的脊樑骨。”

  章彥成自認無錯,“是母后自個兒要出宮,並非孫兒逼迫她。”

  “哀家知曉來龍去脈,可是外人不知內情,他們不曉得你的難處,只會認為你為了一個女人比親孃給逼走了。你鍾愛瑜貴妃,哀家很理解,但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尤其是皇后之位,天下人都盯著呢!你確實得三思而行。

  現在還不是時候,依哀家之見,不如你晉封瑜貴妃為皇貴妃,現如今皇后已廢,那麼皇貴妃位同副後,便是後宮之主,沒有人再壓著她,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局面嗎?”

  最初登基入宮時,章彥成的確打算給瑾嫻皇貴妃的位置,但卻被太后給攔阻,不得已才給了她貴妃之位,如今情況不同了,皇后已廢,那麼章彥成便想將這中宮之位奉於瑾嫻,

  “孫兒只想給她皇后之位。”

  “不著急,你且再等等,等著她再為你誕下皇子,或是等將來孩子們長大些,你立了太子,到時便可順理成章的將她立為皇后,有太子做說辭,那麼臣民們便無話可說,你母后也挑不出毛病,沒理由再攔你。”

  章彥成總覺得,皇祖母不是真心為他著想,估摸著她還存著旁的心思。一旦後位空懸,將會有更多的人盯著這個位置,皇祖母大約也在盯著吧!她終究還是在為於家籌謀,仍未死心。

  不過有一點,皇祖母倒是說得很對,他若想讓瑾嫻順利登上後位,就得先立太子,母憑子貴,到時他便有足夠的理由冊封瑾嫻為皇后!

  祖孫二人各懷心思,但卻是意外的達成了共識。

  章彥成將皇祖母的話說與瑾嫻,與她商議,請她再等一等。

  關於晉位之事,瑾嫻本就沒什麼意見,自從死裡逃生之後,她便覺得與家人相伴才是最重要的,名位權勢於她,從來都是無關緊要之事。

  瑾嫻能理解他的苦衷,不會逼他,章彥成知道這條路難走,但他不會輕易放棄,他會用自己的方式,一步步的將瑾嫻送至最高位!

  待瑾嫻出了小月子,章彥成便下旨晉封瑜貴妃徐氏為瑜皇貴妃!瑾嫻又特地向他請旨,給晴藍也晉一晉位分。

  章彥成給不了安貴人寵愛,給個名分還是可以的,於是他賣了瑾嫻一個顏面,晉封安貴人為安嬪。

  如此一來,後宮就只有順貴人位分最低。

  此時的順貴人懊悔不已,皇后被廢了,她唯一的靠山也沒了。早知江氏如此無用,當初她就不該得罪徐瑾嫻,應該早早的轉向徐瑾嫻的陣營,也不至於落得如此下場,當真是失策!

  日月如流,轉眼間又到了四月間,章彥成陪著瑾嫻逛御花園時,故意對她道:“四月是個好日子啊!”

  彼時景兒已經一歲半了,他早就學會了走路,開春之後,衣裳穿得少了,景兒走路越發利索,小腿兒跑得格外得快,瑾嫻生怕他摔倒,緊拉著他的小手,提醒他走慢一些。

  聽到章彥成的感慨,瑾嫻奇道:“什麼好日子?”

  章彥成頓感失望,不悅抿唇,“你不記得了?”

  她當然記得,但卻假裝懵然地搖了搖首,“不記得,你提醒一下。”

  章彥成傲然揚首,“不記得便罷,懶得提醒。”

  瑾嫻抱起景兒,親了親他白嫩的小臉蛋兒,“你父皇又生氣了,好大的氣性呀!咱們可得準備個賀禮,好好哄哄他,你說給你父皇送什麼生辰賀禮好呢?”

  原來她知道啊!“你不是不記得嗎?”

  她倒是想忘,卻沒這個膽子,“我敢不記得?那你豈不是又要生悶氣?”

  章彥成欣慰一笑,“那你肯定有準備吧?打算送我什麼禮?”

  “不告訴你,等到初五你就知道了。”

  他已迫不及待的想知曉,“你先透露一下。”

  “這會子透露,等到了初五就沒驚喜了。”

  “你先告訴我,我可以提前高興三四日。”

  瑾嫻卻是賣起了關子,不肯讓他如願,“反正有賀禮就對了,至於是什麼,不能說。”

  章彥成還想再問,她卻順手將景兒遞給了他,“你兒子想你了,讓你抱呢!”

  乖兒子杵在他面前,他能不抱嗎?自然是順手接了過來。景兒一看到父親,便甜甜的喚爹爹,聽得章彥成心情大好,

  “小崽子,你給爹爹準備了什麼賀禮?”

  景兒不懂他的話,順手就將才剛摘的牡丹花遞給了他,他眨著大眼睛,認真的唸叨著,“花花,花花……”

  原來這朵花就是兒子送他的禮物啊!章彥成欣然接過,順手將牡丹花簪於瑾嫻的雲鬢之上。

  瑾嫻一笑莞爾,一家子立在花叢綠影之中,玉樹迎風,花嬌木盛,一如這初春,生機盎然,承載著美好的祈願---

  花朝月夕,歲歲常伴。

  有道是----

  似夢非夢繞紅線,織恨纏愛惹羈絆,

  誰言悲苦難相承,我道餘生盡回甘!

  -------正文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