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筱之 作品

第 208 章 請戰伴月(一)

終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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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戰伴月(一)

(伴月海)

“都往前走!都往前走——”

隨著一聲呼喝傳來,腳下的御風符在雲團裡打了個滾,急速下落。松針松果一個踉蹌,分別抓住師父和大師兄的衣角,然而不待站穩,他們便被那符咒扔到下方的石臺上。

石臺是初到伴月海的接引之地,拾級而下,過了雲橋,前方便是彙集各方修士的玉輪集。

這是小松門第一次到伴月海,展眼望去,首先入目的竟不是仙蹤浩渺的雲樓,也不是聳立在天海的五瓣蓮,而是浩繁的人群,從石臺往下,及至雲橋另一頭,數不盡的大小仙門匯聚在此。

前方一名引路仙使見小松門四人茫然無措,步上前來:“幾位是?”

松柏道人連忙遞上牌符:“我們是涑東盟會的小松門,應邀前來參加誓仙會,這是我們的東玄牌,請仙長過目。”

仙使接下牌符看過,又打量小松門四人一眼,遲疑道:“第二次誓仙會受邀的門派太多,除了常駐伴月天的,其餘每個門派至多派七人參會即可,若來到仙盟的弟子多餘七人,剩下的則在伴月海山腳的鎮上等待,不知貴派是……”

一個門派只允七人參會,那麼這七人必定是本門的翹楚,掌門長老一應人物,境界只高不低。

仙使言下之意,是覺得小松門幾人修為太淺,將他們誤看作跟隨師長遊歷的“多餘”弟子。

松柏道人道:“仙長有所不知,我們門派太小,門中……除了一名隱世長老,只我們四人。”

仙使聽了這話,倒沒有露出輕蔑的神色,點了點頭,指引道:“橋頭設了清心門,幾位便往那邊去吧。”

雲橋前已排起長龍。所謂的“清心門”像一個晶石做的牌坊,下方中空處有一個金色法印結成的氣旋。每一個到仙盟的人,都要接受“清心門”的檢視,但不知為何,但凡修士過門,無一不露出恐懼的神色,後方排隊的修士是以心生畏懼,遲遲不肯上前,眼見等候的修士越來越多,守門的仙使早已不耐煩,於是高聲催促,適才小松門在雲端聽到的呼喝聲由此而來。

松柏道人帶著三名弟子排在隊末,只一會兒,他們身後便集結了不少人,隊伍一眼望不到頭,有人等得聊賴,抱怨道:“從前到伴月海,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從來不設這門那門的,不就開個誓仙會,規矩恁的多!”

此言出,立刻有人接話道:“仙友這話說的,難道不知那人給仙盟下戰書了?”

“此事在玄門傳得沸沸揚揚,誰能不知?!戰書如何,我們這麼多人,她不過一人,怕了她不成!再說仙盟還有洄天尊坐鎮,她瞧不上我們,難道也不把天尊放在眼裡?叫我說,誓仙會的目的,就是號召仙門,奪回流落在外的兇鏡碎片,她敢在這個日子上門挑釁,簡直狂妄自大,不自量力,直接開戰就是!”

適才那人揶揄道:“我不過提一提戰書,仙友就跟點了炮仗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仙友甘作表率,要與那人一決生死呢。仙友既知道那人要上伴月海,何故質疑仙盟設下的清心門?殊不知那人會諸多邪術,不設此門,諸位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有人聽了這話,不禁怯聲問:“邪術……什、什麼邪術?”

說話人環顧四周:“怎麼,諸位都不曾聽說麼?當年問山作亂,那人頑固守山,本已死在山上,二十年後,卻藉著徽山一名姜姓仙子的身軀離奇復活。一年多前,她南渡涑水,化姓為沐,混入涑東盟會的歷練,驅使

天妖作亂,屠殺修士兩百餘人。伴月天守衛足夠森嚴吧?幾個月前,她卻不聲不響地潛入古神庫,奪回自己的身軀。不過,我說的這些禍事,早就傳開了,諸位只要留心,稍打聽打聽就知道,但有一樁,近日發生的,我保證諸位不曾聽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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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說著,見四周無一人不在屏息聽自己說話,也不賣關子,續道:“景寧奚家的琴公子,想必諸位都知道。也不知那人給琴公子灌了什麼迷魂湯,令琴公子對她一往情深,為她叛出奚家,為她死守古神庫,可她呢,非但不知回報,甚至心狠手辣,數日前,手刃琴公子,讓自己的師兄藉著琴公子之軀復活!”

這話出,人群毫不意外地爆發出一陣陣驚呼。

有人道:“她的師兄?那位傳聞中的問山首徒葉夙?怎麼可能,二十多年前,他不就弒師自戕了?!”

有人道:“我倒是聽人提起過這個葉夙,說他修為之高,直逼劍尊的境界,另有一樁傳聞,數十年前吧,有人在東海見過他一面,白衣負劍,浮立濤瀾,一劍斬妖,那模樣簡直驚為天人,說是人間謫仙亦不為過,在場不少女修都對他一見傾心。”

還有人道:“那人能復活她的師兄倒也不稀奇,她自己不就藉著他人之軀復活的嗎?此等邪術,殺而不滅,死而返生,簡直可怖!怪道仙盟要設此清心門,此門能勘透魂身,正是為了防著那人再度假借異軀,混入仙盟!”

相傳修為達到極致,靈念近神,他人若咒罵自己,本尊立刻有感應。從前玄門都稱阿織為妖女,自從古神庫一戰,發現她已半步玄靈,再也不敢了,從此對她的稱呼便已“那人”或“青荇山之徒”代替。

人群議論聲沸沸揚揚,小松門幾人卻面面相覷。

傷魂谷天妖一戰後,小松門在景寧暫住數日,最後是由奚家的棲蘭衛護送回師門的。此後,幾名棲蘭衛常駐小松山左近,說是保護,實則是監視。奚家雖然不說,小松門知道他們的意思,對外絕口不提傷魂谷內的經歷,自閉門戶,在山中修煉,是以近一年過去,外面發生了什麼,他們一概不知,直到方才聽周遭人議論,才發現那個“精通邪術”、“死而復生”、“殺人如麻”,立刻還要上伴月海來請戰的魔頭似乎、好像、就是曾經在傷魂谷救了他們性命,還做了小松門唯一長老的沐前輩……

小松門幾人的思緒如一團亂麻,憋了一肚子話,卻不敢多言,很快到了清心門,守門仙使不斷催促,松柏道人一咬牙,提袍快步上前。過門時,通體一股涼意,彷彿被一雙天目直窺入魂,心念精神全都一覽無遺,令人恐懼,好在也沒有其他異樣的感覺,邁過門,也就過去了。

小松門四人過了清心門,並不走,而是在橋頭等著。不一會兒,一名廣顙方唇,身著藍袍的人也過了門,此人正是適才向人群抖落諸多秘辛的說話人,松柏道人連忙帶著三個徒弟迎上前去,“在下小松門松柏道人,請教道友,道友方才說的戰書是——”

“小松門?沒聽過。”藍袍人上下打量來人幾眼,見他們修為並不高,露出輕蔑之色。

松柏道人道:“在下來自涑水之東,小門小派,消息也不靈通,是故才請教閣下……”

“既然小門小派,知道太多,意義也不大。以你們的修為,搶奪溯荒,派不上用場,殺妖誅邪,說不定還要拖後腿。反正那人三日後就上伴月海了,且看天塌下來,有沒有個兒高的肯幫你們撐著吧。”藍袍人說罷這話,不欲理會小松門,一甩袖走了。

被這麼搪塞一番,大有輕視之意,松柏道人有些悻悻的。玉輪集如此大,他正不知帶著徒弟往何處去好,忽然松針拽了拽他的袖口:“師父,那邊那個人……”

松柏道人循著松針的目光看去,只見前方有一個年輕的小道士,手持一根拂塵,正盯著他們看,目光相接,小道士步上前來:“敢問幾位可是來自涑東的小松門?在下天玄宗弟子湘無,我家長老想請幾位去隔壁明心樓上一敘,不知幾位方便否?”

“天玄宗”三個字入耳,小松門一時覺得耳熟,卻記不起在哪裡聽過,見眼前人並無惡意,便應了。

明心樓是一座兩層高、四丈見方的小樓,玉輪集有許多這樣的樓閣,其中大多是各門派在伴月海的駐紮之地,內部設有結界。小道士把小松門四人引至二樓雅閣,對坐中一名穿著群青道袍,同樣手持拂塵的女子拜道:“儲長老,小松門的松柏掌門到了。”

女子面龐圓潤,氣度不凡,一看修為就不低,一見小松門四人,她起身相迎道:“在下姓儲,名江絮,忝居天玄宗長老之位,冒昧請松柏掌門相談,還望莫怪。”

聽得儲江絮之名,小松門幾人想起來了,當初他們在涑水岸初遇阿織,阿織便假稱自己姓沐,拜在嶽麓山天玄宗門下,師尊正是宗內的儲長老。阿織慣來獨行,甚少與人結交,能讓儲江絮為自己打掩護,想來交情不淺。

松柏道人道:“儲長老多禮了,不知長老相請,可是為了沐前輩?”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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