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神眷(二十九)

 如果真的是永恆,根本不需要創造出現在一次次讓夢裡的“解方澄”殺了他的情景,只需要將他永遠困住就夠了,何必還要費心創造這樣的夢境?

 甚至仉道安很肯定,夢境之外的時間沒有過去很久,可能只是一眨眼,一瞬間。

 如果時間比較長,也根本不用費心搞這些,直接趁著他無法控制自己身體的時候弄死他就行了。

 敵人越是這麼重視,搞得這麼精細,仉道安反而安定不少,耐心更足地認認真真地跟解方澄講著他的發現。

 解方澄聽完之後愣了一下。

 “這遊戲背後可能有別人參與?”

 “對,而且我估計實力不會太差。”

 實力不會太差,還跟地府對著幹。

 說真的,這一瞬間解方澄想到的有這個動機,還有這個實力的還真不少。

 就地府這隻認規章制度,別的一概不論的辦事方式,自然是有壞的地方,但也有好的地方。

 它在權限之內確實做到了絕對的公平,不然就解方澄的情況,根本沒有被鎮壓的機會,早就魂飛魄散了。

 “有些事情我確實不能告訴你,跟你說了你回來就要被記住了。”解方澄猶豫了一下,“不過實力不錯,還跟地府對著幹的,確實有。”

 “很多?”

 “不少。”

 仉道安點了下頭,開口:“神仙?”

 解方澄:“……”

 看他這個反應,仉道安立刻明白了:“真的有神仙啊?”

 看樣子好像跟地府的關係還不怎麼行。

 解方澄已經無語了:“你這腦子……你投不了胎了我覺得。”

 仉道安只是笑:“不投也行,人間沒什麼好的。”

 別人說這話多少有點裝逼的嫌疑,但仉道安說這話確實挺可信的。

 他這種情況,遇見的不說百分百都是壞人吧,至少從小很難得到別人的善意是真的。

 鬼氣和陰氣太重的人容易撞邪,更容易招惡,他不覺得人間有趣也很正常。

 解方澄挺看得開的,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你要真有這個想法,回來下去之後我給你找找我當初考編時候的資料。你在地府混,沒個編制可不行。”

 該說不說,地府老大不愧是東嶽神君,人間跟地府在編制上的畫風還挺一致的。

 兩人互相交流著信息,解方澄也沒忘把剛才的事情說了。

 “很奇怪啊,剛才那個不是你?但我看到你的名字了。”

 仉道安想了想,也搖了搖頭。

 “不清楚。但小心紀歌……既然這麼提示了,寧可信其有吧。”

 周圍白濛濛的一片霧氣,神殿和跟著進來的榮華眾人都沒有了蹤跡。

 “現在怎麼辦?”解方澄非常熟練地就問上了。

 仉道安原地沉思了片刻,想到什麼。

 他突然伸出手,但手上什麼都沒有。

 “那條銀色的迴夢魚……它不在。”

 自從被仉道安收編之後,銀色的迴夢魚完全成了他的員工,叫往東不敢往西的,非常聽話,此時卻不在他的腦海中。

 偷偷溜走是不可能的,仉道安有多可怕?他閉著眼睛睡覺,潛意識都能記得把這魚困在自己腦子裡,這魚又不是人,還能跟他偷奸耍滑,趁他不注意溜走。

 此時這魚卻不在,那麼……

 “我們……會不會在別人的思維空間裡?”

 兩人都有相互進入對方思維空間的經歷,很清楚思維空間就像一個小世界。

 像仉道安這種對自己思維空間把控的好的,在自己腦子裡建個城市都不成問題,除了沒有活物之外,別的都能做到。

 神不知鬼不覺地把迴夢魚從他思維空間中撈走,正常手段很難實現。

 也只有比他跟高一層級的思維空間能夠做到了。

 如果他們現在在別人的思維空間……

 “但我們剛才遇見了‘人’。”剛才假的“解方澄”和“仉道安”,那是真的憑空出現的。

 在思維空間中創造活物,這已經是“規則”範圍內了,別說普通人類,連解方澄都只是聽說過。

 “如果真的是這樣,遊戲背後的這個人的地位一定不低,在地府也得是十殿閻王之上才能做到。”

 這種涉及“規則”的,已經不是誰實力強就行了的,還得有相應的地位支撐,才能得到天道認可。

 這裡面的各種權衡解方澄一點兒也不懂,往常他也不關心,反正他就是個區區部門經理,關心得多了才會惹麻煩。

 不過這個遊戲背後站著這種人嗎?

 會是誰?天上的他也不熟啊,只打過一次罷了。

 地府的也不太可能。

 一千五百多年前,地府肅清叛徒,一場大戰打得驚天動地,十殿閻王只剩下四個,大老闆那一戰之後就沒再露過面,一直養傷到現在,偶爾出來發任務,一發就是一兩百年的,活像個放假前發試卷的老師,有一種不顧員工死活的豪邁。

 解方澄也是那一戰被請出來幫忙的,後來地府實在缺人,稍微厲害點的厲鬼都讓鬼差手忙腳亂。

 解方澄沒轍,他欠了個挺大的人情,總不能看著地府真塌了,只能留下幫忙,一幫就是一千五百年。

 而自那場大戰後,地府的制度越來越固化,流程越來越繁瑣,因為誰也不敢踏錯一步,生怕再現當年的景象。

 直到如今,考編的新鬼差們背書背到哭,到現在還有不知道哪個朝代的狀元郎考個地府公務員行測題都能氣得跳河。

 解方澄想了一圈,也沒覺得有誰會這麼叛逆,放著好好的社畜007公務員不當,要來搞這麼一個無限遊戲。

 沒理由啊!

 解方澄當年造反是有造反的原因的,這做個遊戲跟這兒噁心人是幹什麼?

 這遊戲存在的目的是什麼?地府的人想從遊戲中能得到什麼?

 如果不是地府的人,那白扯了,更上面的他有仇的多,認識的少。

 解方澄苦思冥想,仉道安看上去已經有心理準備了。

 這個明明魂魄都是碎裂狀態的普通人類,聽見這話神色倒很淡然。

 “看來會是個牽扯很廣的案子啊。”說罷,他還笑了笑,“那跟咱們就沒關係了。”

 解方澄一怔,也樂了。

 確實。

 這種情況,該頭疼的也不是他這個財務經理。

 “現在咱們怎麼出去?”

 仉道安看著周圍的白霧。

 “我試試吧。”

 說罷,他閉上了眼睛。

 解方澄還沒反應過來他是什麼意思,但幾秒鐘後,周圍的白霧彷彿被人當成了麵糰,正在捏扁捏圓。

 解方澄這才明白。

 這是不知道誰的思維空間,仉道安便也乾脆進入了自己的思維空間。

 思維空間可不是俄羅斯套娃,外面套了裡面的,裡面的就會在思維空間中乖乖聽話。

 硬要比喻的話更像是小河跟海洋,只有外面的海洋足夠大,遠超過河流數萬倍,才能穩妥地將河流容納進來。

 但顯然,仉道安不是小河,他起碼是個頗有規模的湖。

 畢竟仉道安雖然只是個人類,但又不僅僅是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