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上加狂 作品

第44章 第 44 章





 司徒晟不動聲色地聽著,突然問道:“你以前……就是這麼教你相公為人的?”




 楚琳琅被問得一愣,臉上的笑意逐漸消失,看著司徒晟的臉不說話了。




 是啊,她怎麼又忘了,自己如今不再是官家娘子。




 司徒晟更不是周隨安,她怎麼能像教小孩似,教人家少卿人情世故呢?




 想到這,她抿了抿櫻唇,恭謹後退兩步,蹲身施禮道:“奴家造次了,還請大人責罰。”




 司徒晟看她笑意漸失的樣子,手不受控地想要扶她起身,可到底還是頓住了。




 他方才這話並不是想要嘲諷楚氏,只是看著她像找食吃的小母雞般圍著自己轉,眼裡滿是興奮與喜悅。




 他在想到她以前一定也是這般對周隨安的,那話便脫口而出了。




 司徒晟其實想讓這女子明白,她不必費心替他籠絡人脈,因為……自己可能比周隨安還要讓她失望。




 畢竟周隨安雖然自大愚蠢,卻是一心至純做官的,圖的是一份加官進爵。




 不像他,無論做什麼,都有掣肘牽制,心思並不純淨……




 這些話,在喉嚨裡滾了滾,還是沒說出去,只是心情也如她臉上消失的笑,一路墜下,變得沉甸甸。




 楚氏今日會跟觀棋一起去,實在出乎他的意料,更是沒想到,她在人前被擠兌,差點成為滿城笑話。那樣的場景,光是想想都讓人不舒服。




 怪不得都說,先成家後立業,這男子若是家裡有了牽絆,倒是更能催人奮進。




 楚琳琅雖然不是他的娘子,卻是他府裡的人。




 他向來是不在意官聲的,可是現在又在想,反正也不是很費力氣,要不要稍微修飾一下臭名昭著的官聲?




 最起碼,可以讓他府裡的人不必再出門被人扔臭雞蛋……




 想到這,他也不再多言,抬腿便出門去了。




 楚琳琅立在府門前,看著司徒晟帶著觀棋大步而去,微微嘆了一口氣。




 轉頭望向明淨天際,她在想,晚上用不用備飯?司徒大人若是又被齊公半路轟攆回來,大約是要帶個空肚子回來吧?




 那天的酒宴,司徒晟倒是很晚才回來,楚琳琅給他開門時,聞著他身上酒味,應該飲了不少。




 據觀棋說,那老頭比他們家大人都能喝,怎麼都灌不醉。




 原來司徒大人跟齊老兩個人酒宴之後,又在書房裡對飲清談了半天,據說齊老很是不盡興,臨了還扯著司徒大人的袖子,讓他改日再來,就不信他辯不過一個毛頭小子!




 自從那日之後,司徒晟對酒宴應酬一類,似乎不是那麼一律推拒了。




 他的應酬稍微多了起來,以前的高山寒松有些沾染人氣,似乎成了精,要下山走走看看了。




 大人不光是宴請多,府中偶爾也會留人吃飯喝酒了。




 這日便有人興致勃勃地找司徒晟對飲,來者也不是別人,正是李成義將軍。




 上次荊國使者被刺傷的事情鬧得甚大,現在使者養傷還沒走。




 陛下委派了李成義將軍負責帶人安防,有些事情也要隨時與大理寺協調。




 只是老李家跟荊國打了半輩子的架,如今要他來保護荊國使者的安全,太諷刺了!




 李成義心裡憋悶,這差事當的也有些心不在焉。




 司徒晟看了看他遞來的安防圖,隨手一點,就指出了破綻。




 他看李將軍有些漫不經心,便意味深長道:“此乃京城,並非沙場。有道是兩國交往,不斬來使,如今陛下急於除弊更新,不想邊關生事。李將軍,你這差若做不好,只怕禍累全家!”




 李將軍的眼皮微跳,再不敢吊兒郎當,鄭重記下了司徒晟的安防提議,便吩咐自己的隨從將這安防圖拿給值班的部將調整。




 接下來,李成義跟司徒晟閒聊的便是些新近的時事了。




 京城裡如今最熱的時事,便是四皇子的生母——冷宮的靜妃娘娘再次搬回了她的景仁宮。




 說起這位娘娘雖然年輕時,美貌非凡,可如今也是半老徐娘,按理說陛下跟前時時都有新人,哪裡能想得起冷宮舊人?




 可偏偏近日天寒,陛下的老寒腿又犯了。




 宮裡的御醫雖然開了方子,卻並不管用。




 陛下睡得也不安穩,四殿下自告奮勇,病榻前盡孝,趁著父皇睡著的時候,偷偷將一個藥包敷在了父皇的腿上。




 陛下沒有睡著,立刻問他如此鬼祟,偷放什麼東西。




 四殿下哽咽回答,請父皇贖罪,是他身在冷宮的母妃惦念著陛下的頑疾,自己在冷宮種了沒藥、獨活等藥材,又親收調配了藥包,託他帶給父皇用,她說這方子陛下向來用得好,如今她見不到陛下,卻放不下陛下的身體。




 陛下聽了老四的話,倒是想起了自己做太子督軍時落下的病根,當時還在太子府為妾的靜妃夜夜給自己敷藥,成宿不睡。




 因為這藥包的引子,陛下拄拐又親自去了趟冷宮,卻看到昔日雍容華貴的靜妃,一身粗衣素髮,拿著藥鎬在臨時搭建的暖房裡為藥材除草。




 四目相望時,就算昔日佳人風華不在,卻也讓人憐惜得老淚縱橫……




 於是陛下開恩,一紙令下,靜妃從冷宮遷回,依舊從了以前的妃位,只是陛下待她恩寵卻更勝從前。




 說到這,李成義其實是替司徒晟擔心的。




 當初泰王、四皇子與靜妃一起倒臺冷了爐灶,可有司徒晟的一份氣力。




 如今靜妃再得恩寵,四皇子的門庭也熱鬧起來。就連自認為一家獨大的太子也開始惶惶不可終日,司徒晟的日子又怎麼能會好?




 可司徒晟聽了李成義的話,卻只淡然道:“我當初不過是聽從陛下的吩咐,既無私心,又何必怕攀附牽連?”




 李成義覺得司徒晟說得有道理。




 他乃武將,一向不耐文官的婆婆媽媽,卻對司徒晟一見投緣。想來,就是司徒晟這股暴風來襲也巋然不動的淡定讓他折服。




 不知為什麼,每次看到司徒晟,他都覺得此人的風骨像極了一個人,並非眉眼相似,可儀態和說不出的細微處,總是讓他產生聯想。




 算起來,再過兩個月,就是那人的忌日了……李成義一時感慨,默默又飲下了一杯。




 他們飲酒說話,楚琳琅閒來無事,就回了自己的屋子,躺在床上翻著司徒晟送給她的連環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