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055

沈若錦接過楊媽媽手中的坐胎藥, 一飲而盡。

 “這陳大夫熬製的坐胎藥當真越發苦了,從前總聽人說這坐胎藥苦得倒胃,如今才知這話不虛。”

 楊媽媽連忙取了茶水來服侍沈若錦漱口, 又端了梅子來給她壓苦:“少夫人這些日子為著家中大少奶奶和幾位姨娘的事情這樣操心, 總不是個辦法,世子待您這樣的好,夫人又見其他幾房都添了孫兒,總念著這事,如今當務之急, 還是調理好身子,給世子早些添個孩子。”

 沈若錦苦笑, 她哪裡能不知道這個道理, 可因著最近和嫂嫂姨娘鬥得天昏地暗,又總時不時接收到來自各方的關於桃笙的消息, 讓她焦慮的情緒一直得不到平復, 月事從來不準, 想要一個孩子反而成了難事。

 正當沈若錦考慮要不要依著沈老夫人的說法,用偏方坐胎要個孩子之時, 就見得關夫人身邊的媽媽來請,說是請少夫人過去一趟, 有要事同她商議。

 沈若錦一路來到正房之後,才發現關夫人面色十分不善。她小心翼翼地看了關夫人一眼,緩步走上前去關心道:“母親看起來有些疲累,可是昨夜沒有休息好的緣故?“

 關夫人冷冷道:“有你們這些不省心的, 如何能好?”

 沈若錦臉色又白了幾分, 對著關夫人賠笑道:“母親何出此言?”

 “我且問你, 睿王想納洛姑娘之事。除了你孃家母親之外, 還告知了誰?“

 沈若錦囁嚅道:“我母親身體一直不好,無法出面同桃笙去說此事,所以我……所以我也便告知了父親和祖母。”

 “那也罷了。”關夫人冷冷道:“當初不是說好了只讓你家搭線,不許輕舉妄動麼?為何會捅到皇上那裡去?”

 沒有把握的事捅出去了不說,還惹得皇帝震怒發落了睿王,雖然官方說法是睿王不敬君父,不夠孝順,但是從睿王妃對他們府上的責備來說,一看睿王倒黴這事就跟打桃笙主意脫不了干係。

 睿王妃一直都說,近來皇帝身體不好,作為兒臣應以父皇身體為先,不能在這個時候還只想著納新人,既然時機不到,先只搭線就好,結果從沈若錦孃家捅出去了。

 當年府上出了姑奶奶嫁入睿王府為正妻,雖然只是續絃,但也是關家莫大的榮耀。

 睿王和睿王妃一直是關家最大靠山之一,睿王妃作為關家出身的姑娘,也一直跟府上十分親近,可自從發生了這件事情之後,睿王妃卻直言失望,覺得孃家府上不成事,這點事情都辦不好。

 沈若錦也覺得十分委屈,自己高嫁過來關家後,給孃家文遠侯府帶來了好些利益,就連沈裕如今出門辦事也受人高看了幾分,可沈家對自己卻是半分助力也無,在這樣大的事情上也只會拖後腿。

 如今出了這樣的差錯,自己日後在關家怕是也會很難立足。

 沈若錦最開始的聽說這件事的時候,想到桃笙不能嫁予睿王為妃,心裡有種難以言說的快感和優越感,再沒想到事件最後迴旋鏢還是扎到了自己身上。

 沈若錦放下身段,跟關夫人陪著小心和笑臉侍奉了半日,總算把婆母的不滿減輕了三分。

 沈若錦一直在正院待到侍奉關夫人吃飯完畢才回來,方才一直站在關夫人身邊佈菜,自己卻連熱飯都沒得吃上一口。

 結果當她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自己院中後,才聽得乳母來報,家中爹爹來了國公府中,正在尹蘭軒等她。

 尹蘭軒是關家前院和後宅交界處的一處軒室,在此處見客尤其是自己的父親倒也無妨。

 只是沈裕平常最愛擺譜兒,有什麼事都是著人將她請回家中商議,像這樣親自來訪的事情卻是十分少見。

 自從凌國出事之後,邊關境況越發緊張了起來,戶部又開始例行收繳從前官員從國庫拿走的借銀,要求大家連本帶利地將銀子返還回來。

 文遠侯府這種幹吃俸祿沒有實職的自然也在此列。

 沈家如今只有出項沒有進項,已是連年虧空,再遇上這麼一檔子事,簡直就要要了沈裕的命。

 因著沈家著實缺錢的緣故,這些年一直從戶部借銀不少,沈裕自己沒錢,難免打起妻子嫁妝的主意,而洛昕的嫁妝又是由洛老太師手下的人打理,沈裕幹守著金山銀山卻不得能動分毫。

 此時的沈裕乾著急卻不得辦法,只能來找沈若錦週轉,沈若錦原就對孃家意見頗深,如今聽到沈裕來意後心下一沉,隨即拒絕道:“當年我出嫁之時,家中也為我籌備什麼嫁妝。因著當年嫁妝不豐丟了面子的事,公婆二人都頗有微詞。若是我當年嫁妝豐厚,這會兒拿出一部分來給父親急用,想來關家也說不出什麼,可如今我吃穿度用都是關家的東西,若是讓公婆知道了……只怕日後日子會更加艱難。”

 “可如今府上實在急用,外頭借銀價位又高……週轉實在是難了些。”沈裕也為難道。

 “嫁入關家的這幾年我過得實在不易,這樣一大家子的人,上頭老夫人、夫人和各房叔伯嬸孃,下有幾個姨娘日日作妖。父親這些年一向疼惜我,就再多體諒一回吧,莫要讓我和世子為難。”

 沈裕耳根一向是軟,最易被家中婦人說動,如今看沈若錦站在那裡比起在家時候又瘦了幾分,身量纖纖的樣子似乎一陣風兒過來就能吹倒,再加上她這樣的軟語相求,沈裕幾乎瞬間就打消了借沈若錦銀錢週轉的念頭。

 “既然你實在為難,那也就罷了。你自幼聰穎能幹,就是家中其他幾個男孩兒也都不及你。你如今可有什麼其他法子?也幫為父多想想轍。”

 沈若錦眼睛一轉:“我聽世子說起,桃笙那裡新得了陛下賞賜的兩個莊子,不管她如何推脫,都是父親真正的女兒,也很該為家裡盡一份力。且桃笙家中人口簡單,又有俸祿傍身,沒什麼出項,想來家中是最不缺這些銀錢的,父親若是實在週轉不開,倒不如去找桃笙問問。”

 沈裕也曾隱約聽人說過,桃笙早先得了皇帝賞賜的兩個皇莊,如今從沈若錦口中聽到之後,只覺得心裡越發不順。

 洛老太師可以把持著洛昕的私產,讓自己半點都沾不到,自己作為桃笙正兒八經的父親,憑什麼就不能取用桃笙的東西?

 看沈裕有所動搖,沈若錦又再接再厲道:“不管怎麼說,桃笙都是父親您的女兒,如今家中正是需要人的時候,她手中又有餘錢,的確很該幫上家裡一把。還有母親,她這些年來一向最是向著桃笙,說不定桃笙一勸她就同意了,願意多出一些銀錢幫著父親渡過難關。”

 如今正是沈裕最最走投無路的時候,此時聽了沈若錦的建議只覺得醍醐灌頂一般,像是一道光照亮了自己的整個思緒。

 “錦兒說得極是,就這麼辦。”

 因為桃笙的身世一直未得公開,所以她的名字從前在沈若錦和沈裕這裡都是禁忌,沈若錦生怕別人聽到這個秘密,給自己帶來沉重的不可言喻的打擊,沈裕則是聽到這個女兒的名字就心亂得緊,也一直不想讓人知道桃笙嫌棄侯府不肯認回的諸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