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067

東宮。

 惠安郡主覺得十分後悔。

 她剛剛定了和裴將軍家裡二公子的親事, 最近一直被太子妃拘在宮中繡嫁妝,她平日對這些東西最是不屑,從來不拿剪刀不懂針線, 但這會兒為著應付親事, 也不得不在衣服上繡上幾針。

 就是因為這次被拘在家裡繡嫁妝,導致她沒有參加和恩姑母的賞花會, 也沒有在第一時間看沈若錦倒黴的事情,惠安郡主心中有些惱火。

 可後來聽和慶公主家的表妹原原本本說了這件事情後, 惠安又覺得十分丟人。畢竟沈若錦是自己從前的伴讀, 跟自己也能扯上一些關係, 沈若錦被京中議論的時候, 一定也會有人不斷地提到自己名字,從而心中更是恨上了沈若錦。

 聽過整個故事後, 惠安郡主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但說不出來,等到送走了表妹, 回到自己宮殿之後,她才終於意識到了哪裡不對。

 依著表妹的說法,沈若錦裝病在前, 入宮在後, 也就是說,沈若錦在進東宮之前, 家裡人就知道她其實並不是真的沈家女兒。

 即便知道她並非侯府千金,但沈家仍舊送假的進來參選東宮伴讀,卻不許真的出現, 這又是何用心?

 惠安郡越想越氣, 嫁妝也不繡了, 轉身來找太子妃要說法。

 太子妃看到又被氣成了河豚的女兒有些無奈,拉著惠安郡主坐了下來,無奈道:“你如今也大了,眼看著馬上就要成婚了,可不能再這樣任性了,日後進了裴家一定要把自己當成是人家媳婦,該做什麼便做什麼。別說你父親還沒有成為新君,就算日後繼位了,你在婆家也不能這樣橫衝直撞,你看看你那些姑姑們,哪個不是在家溫良恭順,相夫教子?”

 惠安郡主撇嘴,對於母親的這番教導有些不屑,但還是耐著性子聽完了。

 等太子妃說了之後,惠安郡主才道:“不知母親有沒有聽說和恩姑母賞花宴上的事情?”

 太子妃就知道女兒會來說這個,她嘆氣道,“聽了又能如何?”

 “母親就沒有發現不妥之處嗎?”惠安郡主急切道,“聽那情況明明是沈家知道沈若錦並非家中女兒在先,送她入宮參選在後,這樣一來,犯得可是欺君之罪!”

 “什麼欺君之罪?”太子妃呵斥道,“這是什麼時候?就敢稱呼你父親是‘君’,你不要命了?”

 惠安郡主一縮頭:“就算不是欺君,那也是欺瞞皇室的罪名。”

 “這件事情終歸還是要你父親拿主意。”太子妃道,“如今是多事之秋,你父親沒幾個可用之人,還是要先探一探關家和沈家態度,如果他們還願意繼續支持於你父親,這事就先緩緩。”

 “可那關暮雲的姑母畢竟是睿王妃,殺一儆百豈不是更好?再說了,如果父親連儲君的威嚴都丟了,這個太子又做得什麼意思?”

 以後只會越來越難以服眾。

 “這些東西哪裡就是你這樣一個女孩子能懂的?”太子妃道,“都不是你該關心的事情,我會告訴你父親的,你且先回去備嫁罷。”

 惠安郡主剛剛離開不久,太子就進來了。

 太子對著太子妃奇道:“惠安又來找你說什麼了?是不是又對這個夫婿不滿意了?看著方才一臉怒氣衝衝地就出去了,還險些撞到了我。”

 太子妃說了方才惠安郡主的那些對話,頗為有些無奈地對太子道:“這樣大的姑娘了,還跟個孩子似的,要我們處置了沈若錦和沈家,否則就是咽不下這口氣來。”

 太子皺眉道:“現如今朝中形勢不算太好,和我剛入東宮時候沒得比。令國公以前在軍中有些權威,關暮雲在工部也一直很得陛下喜愛,他家老大又在都察院做事……少不得還要用到,不好輕舉妄動,咱們先裝糊塗便是。”

 這些東西對於他而言都是小事,現在要面對的最大的事,就是剛剛知道父皇給了老大差事。

 當年楚王有多麼盛寵,太子最知曉不過了,只要老大往那裡一站,父皇眼裡就再見不得其他人了。

 那簡直是想一想都能做噩夢的程度。

 太子堅決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所以一定要想辦法把對方給按下去。

 近來父皇性情有些古怪,自己明明所有事情都是順著他的,但他卻總淡淡的,還時不時有些不虞,倒讓他這個太子越發不好做了。

 這樣一來,父皇那邊使不上勁,就要獲得更多的朝臣的支持,尤其是像令國公這些在朝中影響力深遠的人,所以這會兒能做好人就做點好人。

 不能輕易結仇。

 再說了,如今洛桃笙是楚王的人,他怎麼會為了楚王的人出頭傷了自己人的心?

 想到這裡,太子有了主意:“這件事情就先這麼過去,莫要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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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邊楚王也聽說皇上回來的消息,而自家妹妹和恩也一早帶著證人去宣政殿彙報,想來父皇已經把事情消化得差不多了,也是時候過去拱一拱火了。

 皇帝上午剛跟和恩公主感慨了一番,看到楚王之後忍不住繼續嘆道:“本來以為桃笙沒了養父母,在姨母家裡住著寄人籬下就夠不容易了,這會兒養父母回來能有點好日子過。誰想這生身父母這般不是東西,也難怪平日裡從未聽她提及過沈家之事。”

 “可不就是這樣嗎!”楚王一拍大腿,“我聽到之後終於明白了什麼叫氣得七竅生煙,真是從心裡氣到了頭上,洛大人受了這麼多委屈,從未吐露過隻字半語,想想都讓人心疼。”

 皇帝覺得楚王這孩子不錯,跟他說話也透氣兒:“是啊,朕也在想,這世間怎麼會有這樣的人?簡直糊塗透頂。”

 方才那些都算是蜻蜓點水,這會兒就該進入正題了。

 楚王放下手中茶盞,挺直了身子,對皇上道:“文遠侯府馭下不嚴,又處世糊塗,實在太過不講究,關家識人不清,縱得家裡女眷在家無章無法,在外無法無天,現在朝中這些有爵之家也不知都怎麼了?全然沒有了先祖時候的英勇無畏,一心為公,說是一幫糊塗蛋也不為過。”

 楚王話音未落,太子就來到了宣政殿中。

 皇帝正有話要問他,一見了他人就問可曾有聽說過沈家的那件事情?

 一直沒聽說東宮那邊有什麼動靜,皇帝懷疑是太子還不知道當時東宮伴讀的事情不是侯府姑娘參選,所以有此一問。

 太子也沒想到皇帝會親自過問這件事情,他一臉寬宏道:“當初的時候也只是看中了那姑娘的品貌性情,家世什麼的倒也不重要。況且那姑娘如今已經不是惠安伴讀,嫁入了令國公府中,跟東宮也沒什麼關係,也就罷了。”

 “可他們府中當時到底有所欺瞞。如果人人都敢這樣大膽,肆意妄為,那皇室威嚴和在?就算你覺得用這個說法不合適,可以找個其他緣由發落了便是。”

 起碼讓人知道,皇室威嚴不得侵犯。

 “可是令國公跟您關係深厚,沈家也素來規矩,兒臣不能枉顧您的心意和他們這些年來為朝廷做下的貢獻,況且從前皇祖母一直教我們要寬和馭下,得饒人處且饒人。”

 皇帝也沒想到太子竟然一點氣性也沒有,就為了這麼一點臣子支持,連作為儲君的尊嚴都不要了。

 皇帝對太子心中失望。

 楚王在一旁看得心裡直搖頭。

 這太子到底怎麼當上的?真的是矬子裡面拔高個兒選出來的?其他兄弟都出事了才輪到了他。

 太子這次在父皇面前處理得實在太過差勁,毫不誇張地說連他都不如。

 就算是真的出於其他考量,不願意處置這些大臣,可父皇都只差明說了,先陽奉陰違答應一句,日後再打折執行難道很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