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槐序 作品

104. 第 104 章 太子仁善寬厚之名遠揚……

 “我雖氣他們固執卻也念著他們的好。而且原本是他們做得不妥,可若我出手太狠,便是我的不對了。所以我設這個局,並不是想將他們怎麼樣,只是想給他們一個教訓,讓他們往後不再挑刺,不再找茬;讓彼此能夠求同存異,找到最舒適的相處方式。

 “還有一點,於先生代表文臣。文臣勸諫實屬平常。就算諫得不妥,可以稍加教訓但不能出手過重,否則只怕會讓旁人心驚,從而影響以後的諫臣上疏進言。

 “朝廷需要文臣,更需要諫臣。就算再是明君,明君也是人而不是神,總會有出錯之時。朝堂內需要有這麼一群人,不畏皇權、不懼生死、不惜前程,敢於在帝王懈怠的時候及時鞭策,敢於在帝王走歪的時候及時規正。

 “我從來不討厭敢於直諫之人,相反我非常欽佩他們。這世間門需要他們的存在。我們不能讓於先生的事情成為一個信號,阻斷了往後言官的勸諫之路。

 “即便阿耶聖明,都需諫臣言官從旁提醒,誰又能保證李家每一代的君主都賢德、不會出不肖子孫呢?到得那時,他們更需這些敢於直諫甚至是敢於死諫的臣子來掰正不正之風,使他們成為君王的一面鏡子,讓君王有所忌憚有所醒悟。

 “所以我們不能打擊諫臣言官的諫言之心,我們需要保留並絕對認可他們的果敢與骨氣。阿耶廣開言路不也是考慮到這些嗎?”

 李世民微微點頭,目光中透著滿滿笑意,心中無限感慨又無比驕傲。他原以為承乾此舉只是想出一口氣,卻沒想到他竟想了這麼多,將朝堂格局、文臣言官之事都考慮進去了,甚至還思及到了子孫後代。

 他的承乾長大了。

 “阿耶的想法本是好的,也可見你海納百川之胸懷。但凡是總要有個度。帝王給予文臣言官上疏直諫之權,不以言獲罪,是出於對自己的嚴格要求,出於自律,也是出於對臣子的信任,可這不能變成臣子用來刷業績博美名的工具。”

 李世民一愣,驀然想到近日對於志寧等人的種種流言,其中便有這點。他臉上笑容緩緩收斂,陷入思索。

 “阿耶,所謂兼聽則明,偏聽則暗。這話不假,可是‘兼聽’不是讓他們什麼都說,也不是讓君王什麼都聽。若這些諫臣們大事小事甚至芝麻綠豆的事都要諫,君王全都要聽,又何嘗不是另外一種形式的‘偏聽’呢?

 “這不是對臣子的信任,而是對他們的縱容,也非是對自己的嚴格要求,而是給自己設置的牢籠。阿耶想落到這個地步嗎?”

 李世民猛然想到承乾提過的夢魘,他們若

敢太子諫來諫去,稍有不妥便言辭激烈,甚至將之比作秦二世,那麼對他這個君王會毫無動作嗎?不會的。

 他神色一肅,他想落到那個地步嗎?自然不想。

 “阿耶,如果不想,就不能給他們機會。你是君,他們是臣。既然為君臣,就應該有君臣該有的邊界感。阿耶當知若事情發展到一定地步,即便身為君王,即便有心,也有力所不能及。所以我們必須趁早,趁事情尚有可為、一切剛剛開始之際將苗頭扼殺。

 “皇權在我們手中,規則當由我們制定,而不由他們規劃。我們應該讓他們知道。他們可以上疏直言,但需是值得勸諫之事,不能盡挑細枝末節,故意在帝王或儲君身上找可以上疏的點,將這當成政績你追我趕,爭當諫臣第一。”

 李承乾覺得,夢魘中以及李明樂查找到的資料裡會出現諫臣良多,勸諫頻繁的瘋魔情景,有諫臣們把君王當業績刷的緣故,也是君王縱容之過。

 他不知道那個阿耶後續有沒有後悔,但他認為倘若阿耶一開始沒有給予他們這麼高的自由度,沒有什麼都聽什麼都寬容以待,事情不會演變到這個地步。

 所以他要做的想做的一直不是針對於志寧陸德明與孔穎達人,而是從源頭扼制這種局面,抹殺此等情景重現的可能。

 李世民稍頓,轉而笑著摸了摸李承乾的頭:“承乾真厲害,想得比阿耶還透徹,有些東西是阿耶不夠周全,忽略了。承乾的意思阿耶明白,阿耶知道該怎麼做了。”

 李承乾揚起小臉:“那接下來的事就交給阿耶了。”

 之後數日,于志寧等人仍舊休養,不曾上朝,但李世民沒有閒著,百官也沒有閒著,朝會仍舊進行,且這些天的朝會十分熱鬧,每日都有人進言勸諫,甚至還不只一個。

 然而李世民對這些人的態度不一。有些勸諫他聽了反思了還誇讚勸諫之人說得好,給予褒獎,誇他是君王明鏡;有些勸諫他卻怒氣交加,當場駁回,厲聲斥責,不假辭色。

 眾人仔細回味,發現前者勸的都是該勸之事,後者……後者屬實有點不太必要。再聯想前陣子于志寧等人的風波,所有人恍然大悟,懂了,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在李世民忙忙碌碌的時候,另一邊的李承乾也沒閒著。第一步從百姓開始,第二步朝堂彈劾,第步阿耶做戲,第四步就該他出面收尾了。

 抱春送上調查來的資料,李承乾掃了一遍,眨眨眼:“這麼看來於夫人當是明理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