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非子 作品

241. 世界十(十二) 宮廷文裡心比天高的教……

褚伯玉的指腹,輕輕摩挲著寶扇如同玉石般細膩的臉頰。他手腕微微使了力氣,便於月色中,將寶扇精緻的眉眼,一覽無餘。




在宴會散後,褚伯玉便換上了常服,卸掉了一身酒氣。此時的褚伯玉,身穿玄色和硃紅交織的錦袍,他眉眼本就溫和,此時聲音平緩地問道:“那是因何而哭?”




寶扇看著褚伯玉這副模樣,倒好似他不是身份高貴的帝王,而是鄰里之間性情極好的郎君,見到小娘子好不可憐的模樣,總要問上幾句。




纖長的眼睫輕顫,在光滑如玉的肌膚,投下一片陰影。寶扇柔唇輕抿,好半晌才答出一句:“奴婢在宴會上……險些忘記了向陛下謝恩。”




說罷,寶扇便垂下眼瞼,如玉的臉頰上,滿是神色黯淡。




褚伯玉接著問道:“可是教坊司中人,因為此事責怪你了?”




寶扇輕輕搖首:“樂娘素來待我極好。宴會之上,也是樂娘發覺我慌張之時,忘記了謝恩。她匆匆上前,才解開了當時之急,又怎麼會責怪我。是我……覺得自己無用,明明那些規矩,已經聽了千遍百遍,卻仍舊會慌神。我怕……陛下覺得我蠢笨不堪,日後連見我一眼都不肯了。”




褚伯玉聞言,目光微怔,他緩緩收回掌心,唇角帶著無奈的笑意。褚伯玉沒有想到,令寶扇傷心流淚的,竟然是這麼一件小事。僅僅是因為寶扇得了賞賜,沒有立即謝恩,便叫她耿耿於懷,在池畔傷懷。但褚伯玉望向寶扇柔弱的側臉,心中頓時一軟。他細細想來,依照寶扇這般柔弱的性子,這樣渺小的事情,在寶扇這個弱女子眼中,可不就是天大的事嗎。




寶扇見褚伯玉沒有出聲反駁,便以為褚伯玉當真是因為謝恩之事,厭煩了她。天子見慣了眾多聰慧機智的女子,對於她這種蠢笨不堪、連規矩都記不住的女子,自然是不喜的。




寶扇心中想著,眼眶只覺得異常酸澀。她輕眨眼睫,晶瑩的水珠頓時懸在了烏黑的睫毛上面。




褚伯玉見狀,緩聲道:“朕從不覺得你蠢笨。”




寶扇揚頭看他:“真的?”




“自然。”




皇宮規矩繁多,寶扇又是身份卑微的舞姬,見到哪個略有些身份的,便要行禮。如此多的規矩,記憶不清倒也是正常。並且,褚伯玉也不覺得“蠢笨不堪”的寶扇,有什麼不好。在褚伯玉看來,因為擔心天子厭惡了她,而提心吊膽的寶扇,宛如褚伯玉剛進宮時,照顧的一隻垂耳兔子,可憐可愛。




當時褚伯玉剛進皇宮,對周圍的一切陌生而害怕。他在牆角發現了亂糟糟的草窩,裡面便有一隻垂耳兔子。它膽子也是這般小,平日裡都蜷縮在溫暖的草窩中,只有褚伯玉下了學,拿著從膳房摸來的蔬果,遞到垂耳兔子的唇邊。它先用鼻子輕嗅,再張開嘴巴一口咬住,慢條細理地咀嚼起來。




褚伯玉當時極其畏懼鐘太後,更怕鐘太後得知他私底下養了一隻垂耳兔子。褚伯玉便用樹枝、落葉蓋住了垂耳兔子的窩。但最後,垂耳兔子還是沒了,聽聞是幾個宮侍想捉這兔子開葷,本就膽小的兔子,嚇得拔腿跑開,一時不慎,便墜入深井中。




褚伯玉扒著那深井,向下看去,只見到漆黑一片,再看不到那怯怯的眸子。褚伯玉再拿著蔬果,經過牆角時,再沒有一隻垂耳兔子,怯生生地探出腦袋,朝著褚伯玉走過來。




月色正好,沉沉的天空中,偶有幾粒星子點綴其中。褚伯玉朝著寶扇說道:“朕送你回去。”




寶扇柔聲應好。




幽徑寂靜無聲,寶扇緊跟在褚伯玉的身後,小巧的鞋履,踩著褚伯玉高大的身影。寶扇獻舞之後,薄紗鬆鬆垮垮地纏繞在她纖細的手腕處,之後也忘記解開。此刻,薄紗鬆開最後一絲束縛,朝著褚伯玉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