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語 作品
第446章 硫磺
皇室諸王之中，淮陽王最是野心勃勃，他若繼位，短時間內或許會施行一段仁政，博取好名聲；時間一久，自私涼薄的本性便倒暴露無疑，到時候百姓又會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所以，祈容一開始選中的，就是太子，也只有太子。
當初，龍虎山四位長老願意賠上性命誅殺趙守一，並不是因為周帝的承諾。
恰恰相反，一個字都不相信。
他們雖然長年幽居門派，極少出山，但以龍虎山與周帝的關係，對這位皇帝的稟性多少有些瞭解，一個執著權力與長生，一個上萬百姓說屠就屠的人，怎麼可能遵守諾言，交出手中的權力。
所謂承諾，不過是危難時候的權宜之計罷了，一旦危機過去，立刻就會翻臉無情。
他們相信的是祈容。
祈容前往龍虎山請他們出山的時候，曾許下承諾，事成之後，他會設法擁立太子繼位，還大週一個真正的朗朗乾坤。
所以太廟那一夜，大長老臨終前那番話其實是在說給祈容聽，後者才是他真正託付遺願的人。
祈容也沒有讓他們失望，先是說服太子與江一道，後又聯絡百官，收服禁軍，一步步佈局，逼周帝退位。
四位長老在天有靈，應該會欣慰。
“父皇這次雖然輸了，但他始終掌權二十載，以他疑心深重，步步為營的性格，朕不以為，區區一個帝衛就是父皇唯一的後手。”
永寧帝的聲音將祈容從沉思中拉了回來，皺起兩道長且直的劍眉，“陛下的意思是太上皇另有倚仗？”
“狡兔尚且知道三窟，何況父皇，朕不相信父皇那麼多年，只培養了帝衛這麼一個勢力；所以朕想借著這個機會，藉著陶立，徹底拔除父皇的勢力，永絕後患。”永寧帝遙望著壽康宮的方向，平靜說出自己的打算。
祈容默默聽著，待他說完，面色凝重的道：“陛下這是在以身犯險，很危險。”
周帝對這個逼他退位的兒子的恨意，較祈容等人，有過之而無不及，一旦讓他尋到機會，絕對會毫不猶豫的殺了永寧帝。
“既接了這個位置，犯些險也是應該的。”永寧帝倒是坦然，顯然已經想到了其中的風險。
祈容思索片刻，搖頭道：“臣還是覺得太危險了，陛下當以大局為重。”
過去的兩年裡，大周經歷了太多太多的災難，流民成災，賊寇四起，朝廷也好，百姓也罷，都已經到了不堪重負的地步，好不容易永寧帝繼位，讓受盡苦難的百姓看到了希望；一旦他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事，本就已經千瘡百孔的大周恐怕會立刻四分五裂，分崩離析。
聽到大局兩個字，永寧帝下意識的挺直了脊背。
半晌，他喉節滾動，吐出略有些嘶啞的聲音，“有一件事，朕從未與人提及。”
祈容沒有出聲，等著永寧帝往下說。
“去年朕去御書房給父皇請安，看到一名面生的小太監從裡面走出來，朕在他身上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硫磺。”
硫磺？
祈容一怔，硫磺這東西並不珍貴，很容易就能買到，但問題是，一個常年待在宮裡的小太監，怎麼會接觸到這個東西？
“朕事後查過這個小太監，結果你猜怎麼著。”永寧帝面色凝重的道：“查無此人。”
祈容愣了愣，下意識的反問，“查無此人？”
永寧帝頷首，“不錯，這個人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無跡可循”
聽到這裡，祈容面色終於凝重起來，沉吟道：“陛下可曾查過御藥房？”
硫磺本身是一味藥材，做為天底下藏藥最豐富的藥房，御藥房儲備了份量不少的硫磺。
永寧帝頷首：“查過，也看過賬本，硫磺沒有短缺，最近也沒人支取過這味藥，一切正常；所以，他身上的硫磺味並不是在御藥房染上的。”
祈容皺了皺眉。
永寧帝身為一國太子，大周的儲君，居然查不到一個小太監的身份，看來確實有問題。
這時，永寧帝說了一句令他毛骨悚然的話。
“從御藥房出來後，朕就有一種被人窺視的感覺，在很長一段時間裡，無論朕去哪裡，那種感覺都如影隨形，包括……”永寧帝身子微微前傾，盯著祈容一字一字道：“東宮。”
這句話讓暖閣陷入了詭異的寂靜中，祈容細細咀嚼著這句話。
良久，他緩緩吐出一口濁氣，迎著永寧帝的目光，說出了心中的猜測，“是太上皇。”
永寧帝摩挲著紋路清晰的扶手，以一種複雜的語氣說道：“所以朕不敢再查下去，甚至不敢與任何人提及此事，如此許久，那種窺視的感覺才漸漸消失。”
“也是在那個時候，朕方才發現自己身邊佈滿了父皇的探子，一舉一動皆在父皇的眼皮子底下；往好聽了說是太子，往不好聽了說，就是傀儡。”
“這件事後，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朕都不敢輕舉妄動，整日規行矩步，深居簡出，仰父皇鼻息而活。”
回憶起往日的艱難，縱是永寧帝性子豁然，也忍不住苦笑。
“這樣一直過了半年，估摸著已經打消了父皇的懷疑，朕方才再次調查起了那個小太監，但一來時隔半年，二來在父皇的眼皮子底下，朕不能，也不敢大張旗鼓，所以依舊沒有打聽到他的消息，不過倒是意外發現了一件事。”
“父皇常年煉丹，所以每隔一段時間，就有硫磺被運到長生殿，根據內庫的記錄，每年都要用掉三四十斤硫磺；但這個數字，在近兩年，急劇增加，兩年時間，送往長生殿的硫磺足有上千斤。”
“這不可能！”
祈容蹙眉反駁，“就算太上皇日日煉丹，兩年間，也不可能用掉上千斤。”
“朕也這麼想，但內庫確實是這麼記錄的。”永寧帝手指敲了敲桌面，沉聲道：“長生殿都是父皇的耳目，朕不敢多問，只將這個疑惑埋在心裡。朕登基之後，問了所有侍候過父皇的宮人，他們都說長生殿這兩年用掉的硫磺，不會超過百斤，也就是說……
整整一千斤硫磺不知去向，再聯想到那個憑空消失的小太監……恆越，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所以，祈容一開始選中的，就是太子，也只有太子。
當初，龍虎山四位長老願意賠上性命誅殺趙守一，並不是因為周帝的承諾。
恰恰相反，一個字都不相信。
他們雖然長年幽居門派，極少出山，但以龍虎山與周帝的關係，對這位皇帝的稟性多少有些瞭解，一個執著權力與長生，一個上萬百姓說屠就屠的人，怎麼可能遵守諾言，交出手中的權力。
所謂承諾，不過是危難時候的權宜之計罷了，一旦危機過去，立刻就會翻臉無情。
他們相信的是祈容。
祈容前往龍虎山請他們出山的時候，曾許下承諾，事成之後，他會設法擁立太子繼位，還大週一個真正的朗朗乾坤。
所以太廟那一夜，大長老臨終前那番話其實是在說給祈容聽，後者才是他真正託付遺願的人。
祈容也沒有讓他們失望，先是說服太子與江一道，後又聯絡百官，收服禁軍，一步步佈局，逼周帝退位。
四位長老在天有靈，應該會欣慰。
“父皇這次雖然輸了，但他始終掌權二十載，以他疑心深重，步步為營的性格，朕不以為，區區一個帝衛就是父皇唯一的後手。”
永寧帝的聲音將祈容從沉思中拉了回來，皺起兩道長且直的劍眉，“陛下的意思是太上皇另有倚仗？”
“狡兔尚且知道三窟，何況父皇，朕不相信父皇那麼多年，只培養了帝衛這麼一個勢力；所以朕想借著這個機會，藉著陶立，徹底拔除父皇的勢力，永絕後患。”永寧帝遙望著壽康宮的方向，平靜說出自己的打算。
祈容默默聽著，待他說完，面色凝重的道：“陛下這是在以身犯險，很危險。”
周帝對這個逼他退位的兒子的恨意，較祈容等人，有過之而無不及，一旦讓他尋到機會，絕對會毫不猶豫的殺了永寧帝。
“既接了這個位置，犯些險也是應該的。”永寧帝倒是坦然，顯然已經想到了其中的風險。
祈容思索片刻，搖頭道：“臣還是覺得太危險了，陛下當以大局為重。”
過去的兩年裡，大周經歷了太多太多的災難，流民成災，賊寇四起，朝廷也好，百姓也罷，都已經到了不堪重負的地步，好不容易永寧帝繼位，讓受盡苦難的百姓看到了希望；一旦他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事，本就已經千瘡百孔的大周恐怕會立刻四分五裂，分崩離析。
聽到大局兩個字，永寧帝下意識的挺直了脊背。
半晌，他喉節滾動，吐出略有些嘶啞的聲音，“有一件事，朕從未與人提及。”
祈容沒有出聲，等著永寧帝往下說。
“去年朕去御書房給父皇請安，看到一名面生的小太監從裡面走出來，朕在他身上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硫磺。”
硫磺？
祈容一怔，硫磺這東西並不珍貴，很容易就能買到，但問題是，一個常年待在宮裡的小太監，怎麼會接觸到這個東西？
“朕事後查過這個小太監，結果你猜怎麼著。”永寧帝面色凝重的道：“查無此人。”
祈容愣了愣，下意識的反問，“查無此人？”
永寧帝頷首，“不錯，這個人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無跡可循”
聽到這裡，祈容面色終於凝重起來，沉吟道：“陛下可曾查過御藥房？”
硫磺本身是一味藥材，做為天底下藏藥最豐富的藥房，御藥房儲備了份量不少的硫磺。
永寧帝頷首：“查過，也看過賬本，硫磺沒有短缺，最近也沒人支取過這味藥，一切正常；所以，他身上的硫磺味並不是在御藥房染上的。”
祈容皺了皺眉。
永寧帝身為一國太子，大周的儲君，居然查不到一個小太監的身份，看來確實有問題。
這時，永寧帝說了一句令他毛骨悚然的話。
“從御藥房出來後，朕就有一種被人窺視的感覺，在很長一段時間裡，無論朕去哪裡，那種感覺都如影隨形，包括……”永寧帝身子微微前傾，盯著祈容一字一字道：“東宮。”
這句話讓暖閣陷入了詭異的寂靜中，祈容細細咀嚼著這句話。
良久，他緩緩吐出一口濁氣，迎著永寧帝的目光，說出了心中的猜測，“是太上皇。”
永寧帝摩挲著紋路清晰的扶手，以一種複雜的語氣說道：“所以朕不敢再查下去，甚至不敢與任何人提及此事，如此許久，那種窺視的感覺才漸漸消失。”
“也是在那個時候，朕方才發現自己身邊佈滿了父皇的探子，一舉一動皆在父皇的眼皮子底下；往好聽了說是太子，往不好聽了說，就是傀儡。”
“這件事後，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朕都不敢輕舉妄動，整日規行矩步，深居簡出，仰父皇鼻息而活。”
回憶起往日的艱難，縱是永寧帝性子豁然，也忍不住苦笑。
“這樣一直過了半年，估摸著已經打消了父皇的懷疑，朕方才再次調查起了那個小太監，但一來時隔半年，二來在父皇的眼皮子底下，朕不能，也不敢大張旗鼓，所以依舊沒有打聽到他的消息，不過倒是意外發現了一件事。”
“父皇常年煉丹，所以每隔一段時間，就有硫磺被運到長生殿，根據內庫的記錄，每年都要用掉三四十斤硫磺；但這個數字，在近兩年，急劇增加，兩年時間，送往長生殿的硫磺足有上千斤。”
“這不可能！”
祈容蹙眉反駁，“就算太上皇日日煉丹，兩年間，也不可能用掉上千斤。”
“朕也這麼想，但內庫確實是這麼記錄的。”永寧帝手指敲了敲桌面，沉聲道：“長生殿都是父皇的耳目，朕不敢多問，只將這個疑惑埋在心裡。朕登基之後，問了所有侍候過父皇的宮人，他們都說長生殿這兩年用掉的硫磺，不會超過百斤，也就是說……
整整一千斤硫磺不知去向，再聯想到那個憑空消失的小太監……恆越，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