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延年 作品

第28章 不相識










康從新離開酒店,開著自己那輛七成新的吉普車,先是到顏如許家門口站了一會兒,裡面漆黑一片,接著又去了日報社附近,那棟二層小樓也熄著燈,看來並沒有人在裡面加班,他又轉回到顏如許家,在角門附近找個位置停車,靜靜的等著,直到將近12點,顏如許才從日報社的轎車上下來,開門回家。









昏黃的路燈燈光撒在她的臉上,依舊美麗迷人,只是略有些疲憊,眼睛有點睜不開,她掏鑰匙打開門的時候,還捂著手背,打了個秀氣的哈欠。









康從新看得入迷,只希望她開門的動作慢點再慢點,又希望她動作快點,好快點躺倒床上休息。









顏如許進去,一重重的鎖好門,開燈,又關燈,小宅院重新歸於黑暗,康從新又盯著望了好久,才開車離開。









不知道顏顏剛才去了哪裡,這麼晚才還回來,幸好有車送她,不然一個孤身漂亮女孩實在太危險。









路上沒有行人,路燈時有時無,夏夜帶著潮意的晚風順著打開的車窗吹進來,吹得人心裡頭煩躁,裡面的小草在瘋長,快要頂破胸口了。









顏如許在醫院等到了7點多,社長辦黃副主任帶著一名男下屬和一個工會的小姑娘來了。顏如許在門口迎接了他們,直接將他們帶到高書記的病房。









高書記剛輸完液,精神好了一些,就是人有點頹,剛剛顏如許去食堂給他打了點飯,這會兒正沒什麼胃口的吃著。









當著高書記的面兒,顏如許將林雙月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黃副主任嚴肅著臉,點點頭,說:“我已經聯繫了林雙月的父母,他們明後天就能趕過來,等林雙月好一點,我就幫她辦手續,讓他們把這孩子帶回去。在她父母來之前,你們和林雙月說話的時候委婉一點,不要透露出讓她走的意思。”說完,他又補了一句,“唉!這樣的孩子咱們可不敢用!”









顏如許也覺得這樣處理最好,對單位,對自己,對林雙月都好。









那天顏如許親眼所見,林雙月是牟足了勁兒往牆上撞的,是真的想死,單位裡留這麼一個不惜命、有自殺傾向的人,無疑是放了一顆定時炸彈,不知道什麼時候炸了自己也炸傷了別人;如果林雙月這次通過自殺達成所願,難保不會在嚐到甜頭後,再用同樣的手段威脅領導。









把林雙月檔案打回到原籍去,以林雙月名校畢業生的資歷,應該也會分配到很好的工作崗位。如黃副主任說的,有父母在身邊,總比一個人在外地要好,單位再關照,也不可能如同父母似的無微不至,時刻關注她的情緒,她的生活。









黃副主任又去探望了林雙月,她也醒了,或許是知道自己辦了錯事,人躺在病床上,埋著臉,誰來都不理,一句話都不肯說。









黃副主任搖搖頭,嘆了口氣,“讓小林同志先好好休息吧,咱們別打擾她了。”怕林雙月再自殺,專門叫工會小姑娘在病房裡看著她。









顏如許把康康安頓好了,沒有後顧之憂了,顧慮著領導們都在,她這個直接領導不好先離開,本來準備好了和工會的小姑娘輪班睡覺、看著林雙月的,沒想到11點多,林雙月的父母披星戴月趕過來了。









家屬來了,顏如許他們就放心的離開了。









後續的事情,就不用顏如許管了。後來,聽高書記說,黃副主任第二天去醫院找了林雙月父母,跟他們深談了一次,林雙月很快就辦好了手續,去宿舍收拾了行李,離開了。









韓梅消沉了許多,這幾天在辦公室裡都悄咪咪的,不敢說話,大氣也不敢喘,總覺得同事們看她的目光不像以往那麼親切了。









她不算違紀,也不算犯錯,頂多就是拎不清。她有沒有提前報告林雙月的行蹤,對結果幾乎沒有影響,只是,在顏如許的屢次追問之下,她仍然選擇了隱瞞、撒謊,見到失態嚴重了,見到更高一層的領導才肯說,這性質就不好說了。









一大清早,顏良深就親自把康康送了回來。









“昨天還沒走出餐廳就睡著了,一覺睡到天亮,可早上醒來,看不見媽媽就不高興了,還抹了眼淚,早飯也沒吃多少。”顏良深摸摸康康的小腦袋,半無奈半心疼。









顏如許一晚上也沒睡好,眼睛有點腫,這是康康長到這麼大,頭一回晚上沒跟著她在一起,她晚上照例醒來去小房間給康康蓋被子,看到空的小床才想起康康不在家,心裡頭頓時空落落的。









康康嘟著嘴巴,抱著媽媽的腿依戀的蹭著,有點委屈,“媽媽,我都想你了,你都不來接我。”









“媽媽單位同事,就是你見過的小林阿姨,她生病了,家人都在外地,媽媽就去醫院照顧她了,晚上12點才到家,想著康康已經睡覺覺了,就沒去接你。”顏如許扶著康康的臉龐,輕輕的揉搓兩下。揉得康康小嘴巴嘟起來,像是小雞嘴巴一般,他“咯咯”的就笑了起來。









顏良深也跟著笑,鬆了口氣,“哄了一早晨,可算是高興了。”









“爸,我去煮點麵條,你也吃點?”顏如許問。









顏良深是吃了早飯過來的,但難得能吃到女兒做的飯,便是吃過了也能再吃。









三人一人一碗煮麵條,一個荷包蛋,配著兩樣那花嬸自己做的兩樣小鹹菜。康康自己吃著麵條,忽然開口說:“媽媽,我看見英雄叔叔了。”









康康曾經問過他,英雄叔叔長什麼樣子,顏如許就指著電視裡,英姿颯爽的軍人說就是這個樣子的,顏如許想,他大概是看見穿軍裝的了。









“哦?那他長什麼樣子呢?”顏如許經常這樣引導孩子,鍛鍊還想的語言組織和描述能力。









“長那麼高!”康康揮著胳膊,誇張的比劃著,眼睛裡頭閃爍著小星星,“媽媽,英雄叔叔一隻手就把我抱起來了。”









顏如許把荷包蛋夾開了讓他吃,心裡頭酸澀難當。康康是因為從小沒被父親的臂彎呵護過,所以才這麼渴望男性的懷抱的吧。自己再給他無微不至的照顧,也替代不了父親的角色。









顏良深吃了一口面,面裡只放了鹽、香油和青菜,味道自然不如黃姐做的好吃,但顏良深吃得很珍惜,一小口一小口。心裡頭感慨,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吃到女兒做的飯。









他聽康康興奮的講述著英雄叔叔,就想起了那個高大嚴肅,一身冷硬氣質的年輕人。他和康從新雖然同在改革小組,他還掛著副組長的稱號,但這稱號是部裡為了讓市裡更好的配合機械集團改組工作,而專門給的一個職務,不說虛職吧,也差不太多,所以他也很少去插手小組裡的工作。









他和康從新幾乎沒有私下裡接觸過,跟其他的組員一樣,對他的背景、以往經歷一無所知。當然,處於他這個地位,也沒有必要對這麼一個年輕人產生什麼好奇心。









直到,昨天看到他和康康在一起。









顏良深放下筷子,看著顏如許,“康康說的這個人是康從新。”顏良深盯著顏如許的表情,見她神色如常,又接著說:“這位康從新同志,才三十歲,是新成立的機械集團的最年輕的副總,一表人才,年輕有為。”









顏如許聽著,禮貌的點頭,聽父親說起機械集團,倒是想起了那個被打的呂天明,“爸,你們項目小組是不是有個日方翻譯,叫呂天明?”









顏良深豈會在意一個翻譯,想了想,日方翻譯好像確實姓呂,便點點頭:“你認識他?”









顏如許搖搖頭,說:“只是聽說他前段時間因為調戲婦女被人打了。”









“哦?”顏良深皺起眉頭,“還有這樣的事?日方的人,我們不好管太多,看來還是得提醒對方,約束好下屬的言行。”









“媽媽,英雄叔叔餵我吃飯了”,康康自己用小筷子有點艱難的夾麵條,特別想念英雄叔叔。









一餐飯的時間,康康小嘴巴沒停過,叭叭叭的說個不停,一直在說他的英雄叔叔,聽得顏如許都嫉妒了。除了她之外,康康從來沒像這樣,把一個人掛在嘴邊,時刻想念著。









“就那麼喜歡那個叔叔嗎?”顏良深微笑著問。









“喜歡!”康康毫不猶豫的說。









“那好,那姥爺下次還帶你去見她。”









顏良深越看就越覺得康康眉眼和康從新太像了,不光長相,名字也像,更難得的是,康康和他第一次見面,就按摩依賴信任他,念念不忘,這難道就是所謂的緣分?









他心中一動,忽地就有了個想法,看著幫康康擦嘴巴的顏如許,想著,如果是康從新那樣的人品樣貌,自己女兒應該會動心的吧。









趁著康康去收拾自己的小書包,顏良深說:“其實,康康最需要的是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