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延年 作品

第58章 失蹤




又排了十來分鐘, 隊伍只往前移動了一會兒。畢竟是冬日夜晚,在外面一動不動的站久了涼風透體,便覺得特別冷, 人群中,也沒了剛剛的安靜, 逐漸有議論聲和跺腳聲傳來。









顏如許抬手幫兒子把小帽子整了整,又搓搓孩子的小臉, 微微有些涼,“冷不冷?”









“媽媽我不冷。”康康坐在爸爸懷裡,暖呵呵的並不覺得冷,但有點無聊了, 也有些困了,就靠在爸爸肩膀上打了個小哈欠,“媽媽,還要多久呀?”









“就快了,再堅持一會兒。”顏如許說。









前面的喧譁聲越來越大, 寒冷把人的耐心耗光了, 素質也維持不住了。









“怎麼回事, 耍我們玩呢?說七點開演出,這都7點5分了還不讓人進, 花了這老些錢買票, 我們是為了來接受藝術薰陶的, 可不是為了大晚上在這吹冷風的!”









“就是, 這也太冷了, 要是再不讓我們進去,就趕緊退票!”









“退票退票,在這花錢找罪受, 還不如回家鑽被窩!”









“都快凍成冰棍了,耍人玩呢這是!”









“我看他們就是誠心耍人玩!當我們大傢伙好欺負呢!”









“誰說不是,演不了就別演啊,當我們好欺負是不是!”









……









有一兩個帶頭的,便一呼百應,一時間,前面鬧鬧吵吵的,就有人想闖過關卡,往音樂廳裡面衝,卻被幾個工作人員給攔住了。









一個穿著西裝打領帶的大高個迎著閃耀的燈光從音樂廳裡面走出來,面色陰沉地往鬧吵的人群看一眼,目光輕蔑,喊道:“鬧什麼鬧,不就是讓你們多等了一會兒嘛,就跟要了你們命似的,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這是開音樂會的地方,是有素質有文化人來得高雅場所,是你們能隨便鬧事兒的嗎?要是誰不願意看就走,我們這兒可不缺觀眾!”









也不知道他氣勢太足,還是不想成為他口中沒素質的人,亦或是不想成為出頭鳥,這男人的話說完,鬧吵的人群竟是消停得沒有人說話了。









卻忽然,後面有個男性聲音忽然大喊:“快看,那邊有人進去了!”









眾人立刻抬頭去看,卻見對面有一行人正被人牽引著往音樂廳裡頭走。









剛剛沉寂下來的隊伍,瞬間又喧鬧起來,就有人立刻不忿的朝著那個西裝男人吼道:“憑什麼我們在這人排半天隊還不讓進,他們就能優先進去?”









西裝男人朝著他們看,燈光明亮,將他眼中的輕蔑照得一覽無餘,好似不屑於解釋似的,說道:“你們願意看就在這排隊等著,不願意看就走,這麼多廢話!你們算是哪根蔥哪跟蒜,能跟人家比。”









排隊的人們立刻又和他吵成一團。









康從新說:“看這架勢,大概得打起來。”









顏如許也沒了耐心,說道:“咱回吧,不看了。”









康從新點點頭攬住了顏如許的腰。顏如許順著他的力道往出走,康康看得津津有味的,他站得高看得遠,這整支隊伍裡就他的視野最寬闊,他在爸爸的懷抱裡,一點都不害怕,反而意猶未盡的說:“爸爸,他們真要打架嗎?咱們再看看吧。”









顏如許隔著康從新的大衣拍了下兒子,說:“這是你個小屁孩能看的嗎?萬一他們打架波及到你怎麼辦?”









康康滿不在乎:“有爸爸呢!”









純然的信任和有恃無恐。









康從新滿臉都是笑,把兒子往上提了提,說:“看他們打架不好玩,都是瞎打,以後爸爸帶你去軍營,看戰士們訓練去!”









康康立刻同意。









顏如許趁著機會趕緊教育康康:“媽媽不是給你講過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的故事媽,以後看見有人打架,千萬別站著看熱鬧,要離得遠遠的,知道嗎?”









這時候,隊伍排得已經老長了。拿著贈票的都是機關單位的,顧忌著身份,看不慣這些人都行為,大不了就不看了,但用真金白銀花錢買票的人可就不幹了,排在後面的人也開始鬧吵起來。









一時間,有些人也和顏如許他們一樣,選擇了離開,也有人群情激奮的從隊尾跑到了隊伍前面。









顏如許一家三口走出老遠,還能聽見變調了的吵鬧聲。









顏如許:“本來高高興興的來看演出,還想讓康康受到點藝術薰陶呢,結果,就這!這劇場的工作人員怎麼回事,本來就是他們的不對,不知道解釋安撫觀眾,反而拱火!現在社會上不是流行說顧客就是上帝嘛,怎麼對著上帝還當自己是大爺,是壟斷階層呢?”









康從新說:“這工作人員的身份不好說,今晚這場群架是避免不了的了。”









果然,第二天顏如許一到單位,就聽說昨晚音樂廳那裡打起來了,觀眾們衝進音樂廳,把工作人員給打了,把音樂廳也給砸個亂七八糟。據連夜過去採訪的日報記者說,現場相當慘,好多人都被打趴在地上,一頭一臉的血,□□哀嚎聲一片。









距離最近的東城第一人民醫院出動了院裡頭的所有救護車過來搶救傷員,休假的醫生護士們都被連夜叫回醫院去。東城公安局連帶著附近兩個派出所出動所有警力,逮了好多人,公安局都快塞不下去了。









剛重裝完成的,金碧輝煌的音樂廳玻璃被砸碎、大門、牆面被砸得坑坑窪窪。









被關閉了二十多年的音樂廳才開業1天又被迫重新關閉了。









顏如許就很無語,這完全是一場人為的,可以避免的災難啊!完全是一個西裝男引發的慘案。這麼愚蠢又囂張,這場□□,他要負90%以上的責任。









這日晚間,顏如許一家剛吃完晚飯,便接到顏如玉打來的電話。









家裡的電話安好許久了,初裝費三千塊,本來可以找電話局的關係,按照內部人員的折扣價,也就是正常報價三折安裝的,不過康從新沒用這份人情,就是走的正常安裝流程。按照康從新的職別,機械集團給報銷了一半的初裝費,每個月再額外補助電話的月租費,自己再出電話費就行。









1500塊啊!都塊頂上一個小院的價格了,顏如許心疼得很,但是沒辦法,這錢他們自己不出,白鳳梅就得幫他們出。









平時接的最多的就是婆婆白鳳梅的電話,她隔兩天就要給小孫子打個電話,問問吃了什麼玩了什麼,每次都說著一樣的話,也樂此不疲。









電話是雙向收費,白鳳梅用的是軍區電話,不用花錢,顏如許這裡卻是接打都要花錢,不過大錢都花了,也不在乎這三毛兩毛的了。









怕單位的人有事沒事就給自己打電話,顏如許也沒把自家的電話號碼報備到單位,不過康從新是把電話報備上去了,一是因為他是單位的高層領導,負責著單位後勤、行政、安全、政工思想等等,單位那邊出了問題需要及時彙報給他;二是單位給報銷了費用,這電話就成了半公半私性質的。









這部電話,機械集團的人偶爾會打,顏良深偶爾也會打,顏如玉還是第一次打來。









自從上次顏如許和顏如玉談過之後,兩人關係是親近了些,但也只僅限於見面的當時,平時也不聯繫。









所以顏如許聽出來是顏如玉聲音的時候還挺驚訝的,心下立刻有了不好的預感,果然,她聽到到了顏如玉的抽泣聲。









“大姐,我媽她失蹤了!”









聽到是王招娣出事,而不是其他人,顏如許偷偷的鬆口氣。康康過生日那天,她聽顏良深說過了,知道王招娣是獨自回了鄉下老家,算算時間,去了得有十多天了,沒想到還沒有回來。









“如玉,先彆著急,你媽媽肯定不會出事的。爸爸在你媽往返的路上都做了安排,委託了當地政府和鐵路局的人一路關照。”









“可是,可是我聽了他們給爸爸打電話,說我媽媽沒有上定好的火車,後來,後來他們去查問,說是我媽跟著別人走了……”









顏如許想了想,排除了王招娣和別人私奔的可能,大概率是碰上人販子了,不過發現得及時,大概率是能夠找回來的。









顏如許雖然不喜歡王招娣,但卻絕對不希望她出事兒。她好好安撫了顏如玉一番,待她心情平復了些,也沒那麼焦慮了,才讓她去叫了顏良深接電話。









顏良深還不知道顏如玉給顏如許打了電話,他也正在等璧山市的消息。璧山市是王招娣老家河東省的省會,王招娣出京時,先從京市坐9個小時的直達火車到璧山市,再從璧山市坐班車到長水縣,再從長水縣汽車站坐到鄉下的班車,返程也是如此。









王招娣是在璧山市火車站附近失蹤的,本來,王招娣坐上直達京市的火車就可以回來了,卻誰知道,在旅程的最後一步出了事兒。









顏良深委託幫助照顧王招娣的人發現王招娣沒上車,立刻就聯繫了顏良深,顏良深立刻聯繫當地政府,形容了王招娣的體貌特徵,開始尋找王招娣。









幸好王招娣算是比較有特點,長相氣質比較質樸,但穿戴卻都不俗,在火車站附近一打問,附近的很多小商小販都要說見過王招娣,還領著個二十多歲,臉上長著兩個坨凍瘡的姑娘。









“有人看到她和兩個四五十歲的農村婦女走了,這是她最後的去向,璧山市的公安正在按照這個線索去尋找。我真是不該讓她自己走。”顏良深說著,聲音裡頭透出些疲憊來,也很後悔。但當時王招娣一副誰要跟著去就跟誰急的樣子,急赤白臉的好似誰要害她似的,顏良深便也不想再跟她多說什麼。









“這不怪你。”顏如許蒼白地安慰著父親。顏如玉那樣的小孩子還可以被語言安撫住,但顏良深這個經歷過滄桑,又在宦海沉浮許久的,任何安慰的話都是蒼白無力的。顏良深也足夠的堅強冷靜,他也只是一時間有些小情緒而已,過一會兒自己就能消化了。









放下電話,顏如許呼出口氣,接過康從新遞來的溫水喝了一大口,然後咳嗽了一聲,剛剛話說得有些多,嗓子有些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