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延年 作品

第81章 回來


 母子兩個高興得又說又笑。

 康康一方面為爸爸即將回來而高興,一方面又為著媽媽恢復了而高興。小小的孩子終於開心了起來,兩顆小腿交疊著一晃一晃的。一聽說媽媽晚上要請客吃火鍋去,頓時就說要吃這個要吃那個,提了一大堆的要求。

 顏如許笑眯眯的一一都答應了。

 下班後,大家兵分兩路,顏如許和黃麗梅去接孩子,其他同事先到紫氣閣去佔座點菜。紫氣閣手切的銅鍋涮肉,價格不菲,大家雖然收入不算低,但也不會經常吃,大家因著顏如許恢復正常,又因著馬上就要吃涮羊肉了,都興奮起來,熱鬧了一個下午,但也沒耽誤工作,工作效率蹭蹭的,把下下個月的欄目內容都討論好了。

 孫敏開車把顏如許和黃麗梅送到紫氣閣門口時其他同事也騎著自行車剛到,正好在門口碰上。高書記就調侃著說:“到底是4個輪子的更快。”

 陳陽就接口說:“就是,我們還想著趁您還沒來先多點幾盤肉呢!”不知道為什麼,見證了中午顏如許的失態後,陳陽對她的態度也有多改變,以前的他,這樣開玩笑的話面對著顏如許是絕對不會說的,現在的他徹底放下了曾經對顏如許的那份心思,也可以用一顆平常心來和她開玩笑。

 紫氣閣有百十來年的歷史,是一家清真的老字號。大家撩開用煙盒疊成三角稜後穿起來的門簾,就聞到了香噴噴的羊肉混合著麻醬的香味。

 “就是這個味,太香了!”黃麗梅誇張地深吸一口,陶醉的說。

 涮羊肉有種獨特的魅力,便是吃不了羊羶味的人也能吃,聞到這股子誘人的香味,口水就止不住地不停分泌。

 頂棚上好幾臺吊扇不停地吹,每個桌子邊上還放了一臺高高的臺式風扇,大家被碳火烤著,被水蒸氣燻蒸,汗流浹背卻吃得停不下來。

 顏如許是真的高興,也是真的對大家有歉意,真的想請大家吃飯。她所有的喜悅在看著大家熱火朝天的吃東西的時候分享了出來。

 這頓飯,大家吃得高興、滿足,個個撫摸著肚子,吃個肚兒圓,顏如許也心甘情願地付賬。

 康康小肚子也吃得鼓鼓的,他跟歡歡非要挨著坐,兩個孩子比賽著吃肉。顏如許都怕兩個孩子把小肚子給撐破嘍,後面控制著兩個孩子,堅決不讓他們再吃了。兩個孩子沒比出到底誰的飯量更大,互相都不服氣,吵嚷著下次還要比。

 一場宴會,賓主盡歡,彼此關係增進親近了不少,在門口告別時還是說說笑笑的,彼此開著善意的玩笑。

 孫敏開車到門口來接他們,顏如許等著客人們一一騎上自行車走了才坐上了車。上了車還聞到身上粘著的火鍋的味道。顏如許對孫敏笑了笑,問她:“晚飯吃得怎麼樣。”

 孫敏笑:“吃得很好,那花嬸給我蒸了臘肉,蒸了雞蛋羹,特別好吃。”

 “那就好。”

 孫敏是過來幫忙的,這幾天兢兢業業的。自己在屋裡頭吃羊肉,人家在外頭守著,顏如許很是過意不去,還好那花嬸會辦事,給她做的晚飯還不錯。

 接下來兩天,康從新抽出空來就給她打了個電話,報個平安。已經到了自己國家的地界,雖然康從新還沒有回到自己的身邊,但顏如許已經不擔心了。晚上睡得足,白天吃得好,想著得把前幾天耗掉的精神氣給補回來。

 孫敏還是盡職盡責的當著她的司機、跟班,顏如許跟她說過,自己現在沒事了,自己騎自行車接送康康就行,可是孫敏笑嘻嘻的說要站好最後一班崗,得平安的把她和康康交接給康從新才行。

 顏如許也就不再說了,免得有過河拆橋的嫌疑。

 中午下班,顏如許擦著點走出辦公室,自家的車照常停在門口處,門衛臉上帶著古怪的笑容跟她打招呼,顏如許雖覺奇怪但卻沒有在意,快步往車的方向走。

 拉開副駕駛,她忽地就愣住了,眨眨眼睛,眼睛立時如璀璨的星芒般陡然泛出狂喜的光芒,驚喜出聲:

 “你回來了!”

 顏如許猛的朝著駕駛座上的人撲過去,緊緊的摟住。

 康從新滿臉是笑,張開雙臂迎接她,同時擋住方向盤,防止她磕上去。

 顏如許埋進他的頸窩裡,使勁的嗅著他身上的味道,熟悉的男性氣息混合著淡淡的汗味,不能說好聞,卻令她迷醉。她像是吃了人參果似的,渾身上下五一處不舒暢,她就想沉醉在他的懷裡,永遠不分開。

 康從新呼吸粗重,使勁兒地摟了摟她,然後剋制地在她耳邊說:“你的同事們都在看我們,我們先離開這裡好嗎?”

 顏如許這才想起所在的時間門、地點,連忙坐正了身體,將副駕駛的車門拉上,不好意思抬頭看路過的人們,趕緊叫康從新快快開走。

 去幼兒園這一路上,都有或走著或騎自行車的報社職工從他們身邊經過。這輛吉普車幾乎每天中午晚上都過來接人,報社的職工想不知道是誰都難。想必明天,顏如許兩口子公然在吉普車裡摟摟抱抱、膩膩歪歪的新聞將傳遍整個日報社。

 顏如許倒是不在乎,她都習慣了。她現在滿心滿眼都是看見康從新之後的喜悅,也顧不得在意她剛剛的行為是如此地不符合這個時代保守風氣。

 這會兒她一眨不眨地望著康從新的側臉,眼裡頭好似要滴出蜜水來。康從新一邊看著車,一邊抽空扭過頭來,跟她眉目傳情,兩人顧不得開口說話,彷彿能用心意和眼神就能把分別這幾天都離愁別緒傳遞給對方。

 隔得這麼近的坐著,彷彿都要望穿盈盈秋水。

 如此過了好一會兒,顏如許才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眼睛從康從新的臉上移開,開始往他全身上下掃射,終於開口問他:“你真的沒受傷。”

 康從新轉頭,笑著說:“沒有,這種一戳就破的謊言,我不會撒的。”

 是的,有沒有受傷把他衣服脫掉就知道了,康從新還沒有傻到撒這種謊。

 “你瘦了!”顏如許說,不禁瘦了,人也滄桑了許多,眼眶下發青,眼睛乾澀充血,不知道這十來天的時間門裡,他到底經歷了什麼。

 康從新摸摸自己的臉,為了以更好的面貌見她和孩子,他下了飛機就先回了家,洗臉刷牙洗頭沖澡,刮鬍子、擦擦臉油,換衣服,照著鏡子覺得自己捯飭得還可以了,沒想到卻被媳婦看出瘦了。他也沒跟媳婦爭辯,說:“前兩天沒按時吃飯,養兩天就好了。”

 顏如許嘟嘟嘴,做了個小女孩才會做的傲氣又愛嬌的表情,說:“哼,你都三十了,還以為跟二十來歲的大小夥子似的,恢復力那麼強呢!你瘦下去的都是肌肉,肌肉哪有那麼容易長上來,你要是硬邦邦的全是骨頭硌人,我可不讓你上床。”

 康從新嘿嘿的笑,經歷了幾天的逃亡、追殺,再看到妻子,不管她是高興也好,生氣也罷,亦或是撒嬌也好,他都覺得彌足珍貴,貪戀地望著她。

 見康從新只知道笑,那張剛毅的面龐上全是寵溺,彷彿她說什麼做什麼他都不會生氣。

 “說不讓你上床你都不急呀?”顏如許故意曖昧地問,這傢伙精力那麼充沛,對床上那些事兒有著無限的熱情,自己都說這種話了,他居然沒有表示。

 “我知道我家顏顏不忍心看著我難受。”康從新說。

 這話說的!顏如許白了一眼康從新,說:“你就仗著我深明大義,欺負我罷了。”

 康從新還是嘿嘿的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顏如許便接著說:“有件事情我必須要和你說清楚。這次你出去一趟,我每天都擔心你,吃不下飯睡不著覺,脾氣暴躁、焦慮不安,如果你再晚一天給我報平安,我大概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像個瘋子一樣要爆發了。康康也因著你我的影響,變得沉默、膽怯、小心翼翼。如果再重來一次,我大概真就活不成了。”

 康從新笑容褪去,面容漸漸嚴肅,他知道他這樣離開,顏如許的日子肯定不好過,可聽她這樣的說出來,卻像是有一把小刀在一塊一塊割著他的心臟一般,疼痛不已,但他也享受這種疼痛。在港島的日子裡,他沒有閒暇去想家裡的妻、子,只想著趕快把那名同志和他帶回來的東西平安帶回國。一落到自己的土地上,被自己的同志們保護起來,那名同志和後續的事情也有人接手處理,他才放任自己想念顏如許,想念康康。

 自己對她的掛念,不及她的十分之一,她在掛念自己之餘,還時刻擔憂著自己安危。所以,他也想心痛,嚐嚐顏如許嘗過的滋味。

 他沒有打斷顏如許的話,將吉普車開得很慢,聽著顏如許繼續說下去。

 “你跟我說過,你之所以改名,拋棄以前的榮譽,便是想過平凡的日子,可為什麼又要去接這樣危險的任務?好,我也知道任務緊急,而你又是當下最合適的。好了,事情都過去了,你也平安回來了,這個我們不再討論了。”

 “我要求你,以後不允許再接收類似的任務,一點有風險性的都不行。你已經做出了那麼大的貢獻,便是能力再強,不能可著你一個羊薅羊毛!地球離了你照樣轉,那些工作離了你照樣還有人去做,但我們母子倆個離了你就活不好了!”

 “……不就當個破副總嘛,大不了就不當了,當個普通的小幹部好了。”

 顏如許說著說著,倒把火氣給勾了上來,說著說著就不對味了,說到後面又氣又委屈,聲音都哽咽了。

 康從新也沒有阻攔,任由她發洩,然後說:“顏顏,我感謝你,雖然那麼不願意我去,那麼難過還是放我走了,自己默默承受著痛苦。這次的任務將會讓我們的國防事業踏上一個新的臺階,這裡面有我的功勞更有你的功勞。”

 顏如許自問自己只是個普通的、庸俗的,只知道悶頭過自己小日子的普通老百姓,聽到康從新的話,心裡頭也有些自豪感和榮譽感,不是因為康從新說的,這裡面有自己的功勞,而是因為做這件事的是康從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