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飛熊 作品

336. 番外(一) 劇透天幕所帶來的改變。……

公元前171年,長安。




登基九年的文帝終於按死了阿父留下的老臣,誅呂的宗室,於六年前把大哥的好兒子一一按死,於三年把自己的么弟活活餓死後終於開始放手治理七零八落的國家。




“沒有比骨肉至親自相殘殺更令人心痛的事了。”所有人都知道文帝從血親之死裡得到了什麼,但是沒人會在這個日子挑破他的腳下踩著血親的屍骸,所以包括劉長的兒子在內的參宴者都抬袖掩蓋冷漠的眼眶。




席間立刻響起低低的啜泣聲,聽得已成皇太后的薄姬不高興地放下玉箸,但也沒有當面去拆兒子的臺。




靠近薄姬的竇漪房眼眸低垂,不動聲色地瞥了眼文帝的下手位,只見那裡坐著個帶孩子的女人。




以慈母之姿示人的慎夫人注意到皇后的視線,掃過對方好似蒙上灰色紗的眼睛後笑顏如花地摸摸一旁的梁王腦袋,然後衝著上座的文帝說了什麼,惹得後者哈哈大笑的同時讓小兒子坐到自己膝下。




竇漪房下的劉啟只是沉默地喝酒,而館陶長公主則不屑地撇嘴,暗罵對面的假母子包藏禍心,沒一個是好人。




劉武倒是有話要說,可是想起七年前的大封裡,連小透明劉參都被封在中原之地,唯獨自己滾到代國繼續受苦便難以釋懷,只能和兄長一起拿酒做水,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




“愛妾幼子,這是要走高祖的路啊!”灌嬰死後以八十幾的高齡任丞相之位的張蒼見狀,忍不住與申屠嘉說了幾句誅心的話:“十幾年後,怕是又有齊王之禍。”




誅呂之亂裡出了大力的劉肥次子、三子、皆因私通匈奴被坐罪國除。




關東可是依山傍水,有礦有人的好地方。




文帝還是默默無聞的公子恆時就很羨慕大兄能得齊地七郡,如今拿下眼中釘的侄子後自然是想厚待自己親生的孩子。




然而劉肥深耕齊地十一二年,其子劉襄、劉章又在齊地幹了十年,搞得這裡無論是世家大族還是平民黔首都很難接受別人成為齊地諸王。




最重要的是在世人裡,竹籃打水一場空的劉襄兄弟是值得同情的對象。




文帝上位不僅幹掉了親侄子與弟弟,甚至還要將人國除,這擱民間與吃絕戶沒啥兩樣。因此在短暫的遺憾後,他很爽快地把齊地封給劉肥的其他兒子,同時赦免劉章等人的子孫,支持他們挑戰得到齊國七郡的叔叔們。




淮南王劉長被活活餓死後,文帝對劉長的兒子也是關懷備至,不僅將其接到關中細心撫養,更是宣稱弟弟死後,他這伯父就是侄兒們的親父,搞得後者咬牙切齒的同時還得裝出感激涕淋的樣子。




簡直是厚顏無恥之至。




和劉安三子一樣尷尬的還有新鮮出爐的太子妃薄細君。




雖說是薄姬的遠房堂侄女,可在待選東宮妃前也只是個遷到京畿的鄉下村姑,全靠撐著一口氣的祖父才有今日風光。




既是村姑,便難生得傾國之色。即便是有西施的薄倖,也會小莫在長年累月的勞作與粗茶淡飯中。




幸運的是,有薄姬這樣能入魏豹眼的姑祖母,薄細君就算生得樣貌平平那也是對悅美無數的權貴而言,擱在民間,即便不是村花,那也是一等一的好顏色。




不幸的是,正是有了薄姬這樣晚年走運的姑祖母,薄細君的如意郎君不是凡人,而是天子的長子兼大漢太子。




和祖父、阿父一樣,劉啟也是徹徹底底的顏控。但是作為劉氏的權力怪物,他也很清楚皇位才是最重要的,並且和古代的大多數男人一樣,奉信一個娶妻娶賢,妻不美可納妾的沙豬理論。




薄細君與其說是大漢的太子妃,不如說是太子之位的最後保險。




【還是太年輕了。】張蒼瞧著忐忑不安的薄細君,以及插在劉啟與薄細君間的館陶長公主,忍不住搖搖頭為劉啟的幼稚行為嘆了口氣。




卸磨殺驢的前提是驢子已經沒用了。




文帝還活著呢!而且身旁還有個把小兒子吃得死死的年輕寵妃。




汝母婢的。




這麼一看和高祖那老小子的情況真是一模一樣的,只是跟呂雉相比,竇漪房的出身真的算差到不行——文帝倒想提拔自己的小舅子們,可是有了呂氏的前車之鑑,竇漪房的弟弟被以周勃為首的勳貴吃的死死的,八成是派不上用場了。




一想到這兒,張蒼不免看向難掩得意之色的慎夫人,若有所思道:“聽說戚里那兒又有新人。”




慎夫人得寵,慎氏自然風風光光地進了戚里,佔了已經搬出的管氏(漢高祖的管夫人的孃家)席位。




時任御史大夫的申屠嘉聞言,斜眼對上老上司的探究目光,嗤笑道:“堂邑侯陳家卡著淮南王與楚王的進京入口,邯鄲的慎家雖不算是豪門大氏,但也是姬姓的分支。”




說罷一雙似笑非笑的老眼看向上座的皇帝,諷刺道:“咱們的陛下很焦慮啊!”把親弟弟與侄子整殘了大殘也不放鬆對藩王們的警惕。




“可憐死在棋盤之下的吳王太子。”張蒼不敢過度飲酒,只得啜著稀釋的蜜水淡淡說道:“梁過可是藩王入侵關中之地的最後入口。”陛下這是寵愛幼子呢!還是把他往火坑裡推。




“天家的孩子不好當啊!”申屠嘉的話音剛落,只見殿外一陣騷動,不久便有持刀的郎衛進來報道:“陛下,天生異象,有一黑方懸掛於半空之中。”




“黑方?”文帝的眉頭微微一皺,起身嘆道:“天生異象,朕為天下之主,不得不去探查一二。”




“父皇。”一旁的慎夫人剛要起身,劉啟便起身拜道:“正因父皇是天下之主,系天下安危於身,所以不可貿然接象。”




被搶話的慎夫人十分不悅道:“太子這話,是想替陛下接象。”




劉啟依舊不卑不吭道:“天下才過三年的太平日。宗室頹廢,還需阿父頂著,不然得召吳王入京。”




慎夫人想誘劉啟說出大逆不道的話,如“我替阿父接象”或“若是不幸之象”,可劉啟是什麼人?半大就敢砸死吳王太子的人。慎夫人在宮裡養出的小聰明想對付一個跟著皇帝學權謀的太子?無論是天賦還是眼界,都只有被劉啟吊打的份。




文帝沒有理會二者的小小爭執,但是在出宴會廳前輕輕掃了眼劉武劉揖,眸中閃過失望之色。




皇帝都出去了,餘下的人自然不能留在廳內,而是跟著皇后與太子一起出去。




慎夫人見竇漪房按下劉武便同樣按下起身的劉揖。




那個黑方在文帝來前安安靜靜地懸於空中,直到文帝抬頭看了眼,它才閃起老式電視的忠實用戶所熟悉的雪花。




未央的郎衛無需多言便自發地擋在皇帝身前。




黑方……現在應稱之為大天幕的外來玩意開始放出醉人的音樂。




如果是個現代人在此,一定會對這個音樂非常熟悉——因為你去B站的歷史區晃上一圈,就會知道《浮光》與《nijana》的統治力有多強大。




前者適用於各式各樣的恢弘場景,而後者偏向明史專區,所以不如《浮光》出圈。




“此仙樂爾。”即便是對異象抱有境界之心的人也發自內心道:“仲尼聞《韶樂》,三月不知肉味。原以為是史官在誇大其詞,如今才知天地廣闊,見識之渺小。”




文帝沒有隨之讚美天幕放出的音樂之美,而是天幕攤開的“白布”上用隸書寫的一行大字:“大漢孝高武皇帝劉瑞之光輝燦爛的一生。”




“作者——漢高武帝的小迷妹。”




文帝念出上面的話後不由自主地沉默了。




怎麼說呢!




無論是皇帝的諡號還是作者名字都不像是漢人,尤其是西漢的史官幹得出的事。可除劉氏大漢外,中原大地上也沒有以“漢”為國號的朝代。即便日後有人篡位,也不會用前朝的國號,所以這孝高武帝肯定是自己的子孫。




只是這彆扭的諡號又是怎麼回事?




彼時的古人還很樸素,諡號孝+某字,沒像後世的老佛爺般創下了22字的可怕記錄。




片頭過頭便是一個婦人正在艱難生產的畫面,不一會兒便現出一張粉雕玉琢的嬰兒面,旁邊還有加粗的楷書做出註解:【公元前163年,孝高武帝劉瑞生於北宮,為孝景帝劉啟之第十子。】




啟兒當上皇帝了?




因慎夫人的存在而惴惴不安的竇漪房心跳加速,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便是難以維持沉靜之色的慎夫人。




如果竇漪房那老婦當了太后,她豈不是……




想想那位臨朝稱制的高祖皇后是怎麼折騰得罪她的妃嬪,慎夫人便腳下踉蹌,癱軟在眼疾手快的侍女身上。




同樣恐懼的還有對竇漪房有所不敬的妃嬪宮婢。唯一稱得上泰然自若的恐怕只有抱著公主的越姬,反正以她南越翁主的身份也不可能生下兒子,所以無論誰當皇帝,她和女兒都能享福。




“孝高武帝的生母是……薄太子妃?”館陶長公主敏銳捕捉到開頭那個正在生產的婦人是被劉啟冷落的薄細君,臉上的神經微微一動。




劉啟倒是分外冷靜,甚至有空解釋道:“若非嫡子,也不會以第十子的身份繼承皇位。”




對於大母硬塞過來的薄細君,無論是劉啟還是劉恆,都不希望對方生下一男半女,以免薄家真的成為呂家第二。可這天幕既然挑明他的第十子是薄細君所出,那麼只有一種可能——父皇動了廢太子之心,所以為了綁死能用孝道壓制父皇的皇太后,他必須和薄細君有個兒子。




一個給他上道保險的兒子。




同樣想到這一點的還有文帝,而接下來的畫面也印證了他的猜想——【孝高武帝生而敏秀,於諸孫中最得聖意,被文帝接到宣室殿內親自撫養。】




善於多想的大臣:“……”這是喜歡嗎?我咋覺得是文帝把孫子當成控制阿母的人質呢!




可下一秒,天幕便打破他們的猜想。




【公元前158年,軍臣單于絕和親之約,發兵六萬入侵漢境,奪雲中郡與上郡。帝甚為頭疼,偶見孝高武視地圖,問:“小兒有何見之。”漢孝武曰:“句注飛狐已去,又有兩軍置於細柳灞上。軍臣若不想被叔叔篡位便不會在漢境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