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仙蹤 作品

第35章 第35章










林是非咬合肌微微鼓動,沒應聲。









嶽或沒注意到他的變化,接著說道:“譚諶會當著我的面故意說我媽是破鞋,是爬床的......不然陳銘川不會和我媽結婚。”









“去年就是這樣......他罵得挺髒的,所以我才跟他打架。誰知道他那麼廢物那麼不經打,”嶽或嘟囔,“還進醫院......”









他傷得重似乎他就有理。一見到沈婉與陳銘川,譚諶就大發脾氣,腫著張豬頭臉指著被沈婉拽過來道歉而站在病房內床尾的嶽或,惡人先告狀口齒不清地怒吼:“我就只是說了他兩句,開玩笑而已他那麼不經逗嗎?他怎麼不乾脆把我打死?!你們到底管不管?!”









嶽或抬眸冷冷地看他:“你只是說我兩句嗎?”









譚諶絲毫不慫,道:“那我還說什麼了?我還說什麼了?你敢複述一遍嗎!你複述啊!”









嶽或從小到大,被欺負到忍不了時,用的最多的解決方式就是動拳頭,而不是張嘴罵人。









他頂多能說出個“操”“你特麼”“傻|逼”,根本說不出口譚諶那些對他來說根本入不了耳的髒話。









而且那些髒話的主人公還是沈婉。









嶽或就更說不出口了。









“那你肯定受傷了。”林是非低聲尋求答案,“是嗎?”









不待嶽或回答,他便緊接著又問:“星星,疼不疼。”









都把譚諶打進了醫院,這麼生氣這麼狠,譚諶又不是個只會站著任打的木頭。









但他不知道他只是在詢問嶽或是不是受傷的話語,對嶽或來說有多重要。









沒人這樣問過嶽或。









從來沒有人這樣問過他。









嶽或睫羽輕眨,眼裡好像又要進風沙,痠疼痠疼的。









他正打算說些什麼,便忽而發現林是非帶他走的路似乎不太對。這不是回林是非家的路。









雖然嶽或還沒真正去過林是非的家,但上週日送大橘畢竟也進過莊園。









而且......









這條路是回陳家的吧?









他頓時有些警惕地問:“林是非,我們不回家嗎?”









林是非道:“先不回。”









嶽或:“那我們去哪兒?”









林是非道:“我要先去弄死陳譚淵。”









音色冷厲,語氣淬冰,完全就是認真的,沒有絲毫的玩笑之意。他說的是打死,就不會讓人認為他只會把人打殘。









確認林是非到底想要做什麼的嶽或嚇了一跳,林是非情緒似乎邁入極端了。









他連忙伸手半抱住林是非仍然往前走0340;身體,讓他停下,語速頗快地說道:“別別別......林是非,林是非違法亂紀的事兒咱不幹啊,你把他打死了要付出同等代價的。”









嶽或脫口而出:“你要是被警察抓走了以後我怎麼辦啊?我不就又沒人要了嗎?!”









慌亂的話語中透露著濃重的不安,他是真的很害怕再次被拋下。









林是非剎那停下腳步,隱忍得眼眶都紅了,道:“星星,我真的......真的特別生氣,真的忍不了。我一定要......”









“你不要。”嶽或眼尾也紅紅的,打斷他說,“不要去,寶貝......”









林是非闔眸,讓步:“我只打他一頓。”









“在沒有任何緣由的情況下毆打別人,如果他報警,你仍然要被抓走的。”嶽或胳膊力度收緊牢牢抱住他,提醒說道,“我今天要跟你一起回家,爺爺奶奶還在家等我們。如果你因為我出事,我肯定會被討厭的。”









“林是非,寶貝......你別讓我被你的家人討厭。”









林是非道:“爺爺奶奶只會讓我用自己的方法解決,不會阻攔,更不會討厭星星。”









嶽或不信,不撒手:“我不信。”









怎麼可能會有家長在知曉的情況下,讓孩子自己去用武力解決事情呢。









根本不可能。









“好。”林是非再次讓步,說道,“那我們先回家。”









二十分鐘後,嶽或同林是非第二次踏進林家莊園。今天和上次送大橘不同,是真的要在這裡住到國慶假期結束。









一邁進這裡,嶽或心下就開始緊張,應該如何和長輩相處才會討人喜歡的感觀在此時陡然佔領高地。









放學後嶽或故意磨蹭消耗時間,林是非把譚諶馮呈拽到死衚衕修理,二人回來在路上再“談談心”。









時間直接從六點被消耗到七點半,天都黑了。









在灰暗的天色中,嶽或綴在林是非身邊跟他一起走在莊園的石子路上,其他的事情一件都想不起來。









滿腦子只有一會兒見了爺爺奶奶除了喊人,還應該說什麼。









直到一抬眸,莊園內的別墅門外站著兩位儀態很好的老人。









別墅裡燈火通明,他們的身影被從身後屋內洩露而出、以及階梯邊的地燈光線映得柔和。









嶽或剎那之間緊張得腳步頓在原地,怎麼都不再敢往前走。









別說開口先說什麼討喜的開場白,他連喊人都忘了。









聲音直接卡在喉嚨,說不出話。









白綰盈似乎沒發現他有什麼異樣,走下階梯,慈祥和藹,高興地說:“小寶又來了呀。誒啊都長這麼高啦。”









嶽或懵然,腦袋與身體僵硬得沒敢動,只有眼珠下意識側向身旁的林是非。









心道這是林是非的奶奶吧?









可林是非的奶奶跟林是非說話怎麼還要用“你又來了”這樣的句式,但他潛意識裡卻明白這話是對他說的,所以他下意識唇瓣微開,聲音極低:









“......啊?”









隨著這聲“啊”,僵硬封印被瞬時解除,巨大的緊張直接染遍全身。









嶽或聲音像是被卡住的破舊機器,有意識後為了不被銷燬重造而急於表達,當場表演九十度鞠躬,中氣十足道:









“爺爺奶奶好!”









林是非還因為陳譚淵以及陳家人的所作所為陰鬱,憤怒值已達頂端閥值。









見此情景竟沒忍住忽而輕笑出聲,他忙俯身半擁嶽或彎下去的脊背讓他站直,說:“星星不要緊張,爺爺奶奶不吃人。”









林城的步子剛踩在階梯想要下來,見到嶽或的行禮居然嚇得又把腳步收回去了,竟是比嶽或還緊張。









聞言他虛驚一場道:“我還以為是我因為先邁左腳踩樓梯而引發了禍端。”









白綰盈不屑地嗤笑兩聲,張嘴就想嘲笑兩句,意識到嶽或剛來她又立馬和藹可親地笑:“哎呀你們爺爺就這副德性哈,平常比較隨性。”









這種玩笑的話語與輕鬆的局面讓嶽或有點茫然,他從沒在家庭裡經歷過,有些無所適從,但很奇異地讓他覺得舒心,僵硬的手指能蜷曲了。









嶽或淺淺地跟著笑了一下。









看他笑了,白綰盈眉眼都深深彎起,由於保養臉頰上歲月的痕跡並不重。









自然的皺紋紋路讓人能夠窺探到她年輕時絕對是大美人,如今青澀早已褪去,周身滿是優雅知性。









“我們可不是站在門口專門接你們的,才沒那閒工夫。我只是看你倆一直不回來,還以為你們幹嘛去了,剛出來看看你們就回來了。”白綰盈隨口道,“所以小寶不用緊張,就當回自己家那麼隨意哈。你這孩子怎麼長這麼俊啊,奶奶看著就喜歡。”









察覺到嶽或似乎不再那麼僵硬,白綰盈很滿意地暫收話頭,話鋒一轉,又道:“不過小非怎麼了,剛才怎麼那副表情啊?”









話落,嶽或剛剛才被壓下的緊張感霎那捲土重來。









林是非是因為幫他打架才不開心,他剛來別人家裡做客第一天就讓家長聽見這種事,家長肯定也會不開心吧。









他主動開口想要解釋:“是我......”









“有人欺負星星。”林是非打斷他明顯打算要把所有東西都往自己身上攬的話,直截了當地說,“我生氣。”









“什麼?”聞言剛才還眉開眼笑的白綰盈頓時蹙眉,“誰欺負小寶?怎麼欺負的?”









緊接著根本不等兩個少年人回答,她轉身就步伐優雅又腿腳利索地進屋,片刻後回來,往林是非手裡塞了根高爾夫球杆,說道:“是不是有人打小寶了?年輕小孩兒就愛動拳頭,趁年輕能動手就動手,別耍嘴皮子,不然老了,想動都得考慮考慮老骨頭能不能動。”









“怎麼被欺負的怎麼欺負回去。小非,你領著小寶去把那人腦殼給我敲爛!”









嶽或瞪大眼睛:“?!”









林是非握緊高爾夫球杆,把肩膀的書包遞給白綰盈,應:









“好。”









嶽或震驚失語,只能在心裡道,是不是有哪裡不對啊?!









怎麼突然就發展成這副局面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看林是非,又看看恨不得想要替他打人而單手叉腰的白綰盈,最後把求助目光投向仍然在階梯上的林城,些許結巴道:









“爺爺,你......你不管嗎?”









“管什麼?”林城揚手,命令道,“打回去!”









嶽或茫然,腦子有點發暈。









怎麼......怎麼會有這樣的......怎麼會有這樣的家長?









不是說不好,而是這種被家長極度護短的場面,嶽或只有在夢裡才見過。









小時候被欺負的時候,別提他有多渴望被沈婉護在懷裡、被無條件撐腰的場面了。









但是那樣的畫面一次都沒有發生,就只能是夢。









如今......









恰在此時,嶽或的手機突然死命地響了起來。









他忙輕眨眼睛,從好像被在乎了的滿心的痠軟中抽|離,掏出手機查看。









是沈婉。









幾乎是頃刻,嶽或便覺全身泛冷,猶如被浸冰窖。









譚諶肯定已經回家了,肯定還告狀了。









一旦接聽電話,他肯定又要被罵被責怪。









“,”林是非瞄向他的手機,道,“咱們不理她。”









言罷,他毅然決然地替嶽或按掉了掛斷。









鈴聲眨眼消失的那瞬,嶽或竟然整個身心都猛一鬆,還恍然大悟般下意識心道,原來就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