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疏 作品

第170章 第一百七十章



謝林森“嗯”了一聲, “奶奶,怎麼了?”




“你是誰的大舅哥?你這孩子不要亂說話,你芷蘭妹妹正正經經的清白姑娘, 還沒有對象呢!可不是那些土旮旯裡隨意冒出來的,一點都不講究的人, 你別胡口就跟人攀扯上了,回頭讓人家聽見了笑話不說,你看你嬸子那邊答不答應!”謝周氏胸口的怒氣,像是一波一波浪潮一樣,都快把她整個人吞沒。




她怎麼都沒想到,樊鐸勻能和姓沈的那對母女扯上關係, 明明那麼遠, 一個在漢城,一個在羊城!




而且聽森哥兒的意思, 他們這些人都知道沈愛立和她謝家的關係,通通瞞著她這個老婆子。




她就想,怎麼不論是多美,還是老三, 都不曾和她提過鐸勻結婚的事, 原來娶的是那個女人的女兒!




她一輩子都沒看上沈玉蘭,覺得就是一個登不上臺面的浪蕩貨, 沒想到倒養出了一個這麼厲害的女兒來,竟攀上了樊原的孫子。




這也就是古新玉和樊衛國去的早些, 但凡這倆人還有一個活著,她這沒見過面的孫女,都能在大院兒裡橫著走。




謝林森立即不高興地道:“奶奶,你這叫什麼話, 愛立哪裡不清白了?哪裡不講究了?單位裡的先進工作者,兩度入選月度十佳好人好事,連京市紡織科學研究院都搶著要的人才,哦,就是那個謝微蘭想夠都夠不到邊兒的地方。”




謝林森越說越氣:“我三叔都能給我插個冒牌貨當妹妹,還不興我自己認一個?她是我一個人的妹妹,我稀罕著呢!和謝家其他人都沒關係!”不怪愛立不想來京市,就老太太的這態度,都能把他氣得頭頂冒煙。




憑什麼要讓愛立受這種委屈,就是他奶奶都不行!




樊鐸勻也沉聲道:“您不必擔心,她會扒上來佔謝家的便宜,事實上,她對您和謝家都是避之不及的。為了不和你們扯上關係,京市紡織科學研究院邀請她入職,她都沒有同意,就像您排斥她一樣,她也視謝家為洪水猛獸。”




他剛醒,一口氣說許多話,微微有些接不上來勁,多美立即給他倒了杯水,“鐸勻,你別急,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來說。”




等鐸勻稍微緩點,樊多美就站起來,平心靜氣地和謝老太太道:“謝奶奶,在你心裡,愛立不過是一根野草,一塊土疙瘩,巴不得甩遠些為好,但是在我和鐸勻心裡,她是我們家至關重要的一份子,我們都愛她,還請您日後不要在我們跟前指桑罵槐的。”




又道:“是,先前您和謝伯伯對我們姐弟倆都很照顧,這一份人情我和鐸勻一直記在心裡,但是和愛立沒有關係,她並不欠您的,您在我們跟前說愛立的不是,我們無法接受。您是我們的長輩,但我想說尊敬也是彼此相互的。”




這話就是擺明了站在沈愛立這邊。




老太太氣得身上都發顫,她在自家兒孫面前,倚老賣老慣了的,對上樊家的這倆孩子,多少顧忌著點臉面,不敢破口大罵。




她望著站在她面前的樊多美,不知怎麼,就想到了當年老三站在她面前,面色隱忍又痛苦地和她說,沈玉蘭是個好女人,讓她不要往沈玉蘭身上潑髒水一樣。




二三十年前,她還算年輕,還有時間和精力調`教兒子,和那狐狸精鬥法,但是現在,她已然老了,而且和沈玉蘭不同,沈愛立怎麼都是有她謝家一半血緣的親孫女。




聽她們的意思,這是個很優秀的女孩子,以前老三和她說過這孩子很優秀,他想把這孩子調到京市裡來,放在跟前好好栽培。




她當時以為,這不過是老三誇大其詞,目的就是為了讓她接納這個孩子。




可是現在,樊家姐弟倆都言之鑿鑿。她知道多美這丫頭的性格,眼睛裡是揉不得一點沙子的,對她相依為命的弟弟更是看得格外的重,要是那種狐媚子、舉止輕浮的姑娘,多美是斷然不會這麼護著的。




難道真是她錯了嗎?




對上面前三個,也算是她看著長大的小輩,老太太忽覺有些疲憊,像是有什麼心氣兒漏了一樣,緩聲和孫子道:“林森,我有些頭疼,你扶我回去吧。”




她說不舒服,謝林森就算心裡再慪氣,也不會不管她,到底是奶奶,轉身和樊鐸勻道:“你好好休養,爭取早點回去,別讓我妹妹著急。”




剛才謝林森的一句“大舅哥”,就讓謝老太太暴跳如雷,樊鐸勻想諷刺他,哪個是他妹妹?但是想到剛才謝林森維護愛立的話,終是沒有給他難堪,輕輕點了點頭,應了聲:“好!”




一直到出了醫院大門,冬日的陽光照在了人身上,老太太才像緩了一點勁來,望著遠處在風裡輕輕搖晃的紅楓,怔怔地和孫子道:“森哥兒,你不知道,當年沈玉蘭,差點讓我沒了一個兒子,我這心裡啊,是恨毒了她。”




這一件事,二三十年來,謝周氏從未在任何人面前提過,就是有時候和老三聊天,也從來沒有提過一句。




那一把黑色的勃朗寧,至今想起,像是仍然懸在她家老三的頭頂上,每每午夜夢迴,她都要驚得一身冷汗,沒有人能理解,當時她這個做母親的心情。




謝林森皺眉道:“為什麼呢?就因為三叔要娶她嗎?”




聽到“娶”字,謝周氏就不由譏諷道:“哼,怎麼娶?她不過二十歲,就跟人無媒無聘地生了一個兒子,前頭這個說是在戰場上死了,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萬一哪天又回來了呢?你三叔還做不做人?倆男爭一女嗎?不說你謝家的祖宗,就是我周家的祖宗都要跑來罵我這出嫁女不孝,生養出這麼一個敗壞門風的兒子來!”




老太太頓了一下,又道:“再者,你三叔剛留學回來,就有人來上門提親。那幾年軍閥混戰,地頭蛇一茬茬地往上冒,遇到那不講理的,你就是送一匣子小黃魚都沒有用。那家子姓盧,家裡老么兒就是拿槍桿子的,在我們那一塊橫行無忌,我迫於無奈答應了這門親事,說等你三叔回來就履行婚約。”




謝林森皺眉道:“奶奶,您怎麼能答應呢?我三叔和我爸肯定都不會同意。”




老太太囁嚅了下,她家祖上是當官的,謝家這邊也是書香世家,前半輩子在她跟前說話的人,都是輕聲細語的,那盧家來提親的人生就一股子匪氣,腰上還彆著槍,當時她小腿肚就打顫,哪敢推個一二四五六的?




和林森解釋道:“我當時想著往後拖一拖,總有他家敗勢的時候,我也沒敢和你三叔說,就說這邊提親的多,家裡疲於應付,讓他先不要回來。任由你三叔在外面晃盪了幾年,沒想到他竟然和那姓沈的小娘皮混在了一塊,對外還稱是夫妻。消息傳到老家來,那姓盧的一家豈是好相與的,當時就要扒了你三叔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