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疏 作品

第181章 第一百八十一章

宋家這倆年估計還得攢錢給宋巖生寄去,這十五塊錢攢了大半年,也差不多。




沈俊平又道:“人倒是很客氣,還帶了一袋子的紅薯來,可能怕我腿腳不便,非要自己拎過來。”




一邊說著,幾個人就到了沈俊平住的那棟家屬樓前,沈俊平因為先前腿腳不便,領導特地給他安排在了一樓,此時門正開著,宋巖菲拿著抹布在給他打掃衛生。




沈俊平忙朝前兩步,搶過了她手裡的抹布,“宋同志,你怎麼還幫我幹起活來了。”




宋巖菲道:“我看你還沒抹完。”她來的時候,沈俊平剛好在做衛生,接了她,又立即去接人,她看著這衛生沒做完,就隨手拿了起來。




沈愛立發現,宋巖菲可能比她小几歲,臉龐上還帶著兩分稚嫩和青澀,此時一雙明亮的眼睛正好奇地看著自己。




沈俊平忙介紹道:“小宋同志,這是我妹妹,沈愛立,這位是她的同事,程潛同志。”




“愛立,這位是宋巖菲同志。”




愛立笑道:“宋同志好,沒想到在這見到你,我上次去青市出差的時候,在火車上遇到了宋大姐,後來週末經常去她家搭夥吃飯,也聽宋大姐說過你。”




在宋大姐口中,這個侄女成績很好,去年剛好要高考,五月份的時候忽然哥哥出了事,她後來就沒進考場,回家跟著父母種地了。




宋巖菲眼睛一亮,“你就是我姑姑說的,小沈同志?”她姑姑今年給她們寄了一回信來,說在火車上遇到了一位好心的同志,剛好來青市這邊出差一年,幫了她家很多,小亞和學武也都很喜歡她。




那封信寄來,她爸媽才稍微放下了心,上次姑姑回來避重就輕地說了自己的情況,但是她們有眼睛,看著她的衣裳和麵色,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小亞的爺爺奶奶一直嫌棄姑姑是一婚,不待見她,姑父又剛去世,她一個大字不識幾個的女人帶著一雙兒女在青市那邊過日子,說句舉目無親也不為過,真要是有什麼事,連個能搭把手的人都沒有。




哥哥沒出事之前,爸爸還想著把姑姑接回來。




可是現在,她們再心疼也沒有辦法,哥哥剛進了牢裡,家裡為了這事,已然一貧如洗,把僅有的一十多塊錢都給了姑姑帶走。




姑姑走的那天晚上,她半夜醒來,還聽見爸爸坐在堂屋裡哭。




此時對上沈愛立,由衷地感謝道:“沈同志,真得很感謝你,我姑姑不容易,可是我們家現在的情況,完全幫不了她什麼,謝謝你!”




說著,宋巖菲的眼裡就湧了一點熱意出來,到底把眼淚忍了回去。




自從哥哥坐牢以後,她們家的日子真得太難了,被村裡人鄙夷、瞧不起不說,一家人又擔心在農場改造的哥哥,又焦心遠在青市舉目無親的姑姑。




有時候夜深人靜的時候,想起這些事,她都覺得日子實在太難熬了,但是沒有辦法,再難也得熬下去,哥哥和姑姑都在等著她們搭把手。




愛立忙道:“沒事,是我和宋大姐投緣,她也幫了我很多忙。”




宋巖菲誠懇地道:“小沈同志,謝謝你,”又朝沈俊平道:“沈同志,我把錢放在桌子上了,就壓在搪瓷杯下面,今天就不多打擾了。”




沈俊平看了一眼搪瓷杯下面壓著的一小疊錢,都是幾毛幾毛的,最大的面額似乎才一塊錢,知道這一家人攢這些錢不容易,和宋巖菲道:“小宋同志,吃了飯再走吧,你們村離這邊遠著呢,你現在回去,怕是得下午兩三點才能到。”




愛立看了一眼她的鞋,鞋面上灰撲撲的,這一路可能都是走過來的,忙道:“是,小宋同志,吃了飯再走吧,剛好咱們一起做個伴。”




她話還沒有說完,宋巖菲就揮著手,說:“不了,不了!”邊說邊朝外頭走。




愛立忙把手裡的一盒糕點遞給哥哥,“哥,給她帶回去吧!”




沈俊平接了過來,朝前兩步塞到了宋巖菲手裡。兩邊又推拉了一會兒,宋巖菲到底收著,帶走了。




沈俊平這才回來,和妹妹、程潛道:“你們快坐,我給你們倒杯茶吧!”




愛立這時候才打量起哥哥的住處來,大約有三十多平米,小兩室,一間做臥室,一間簡單地佈置成了書房。




書房裡還打了一些簡易的書櫃,沈俊平見妹妹朝書架看,就笑道:“這邊的工友幫忙打的,我準備回頭把家裡的書,都搬到這邊來。”




這是打定了主意在這邊常住了。




愛立隨意拿起了書桌上的一本書看,沈俊平笑道:“這本是楊方圓的,他有時候會來我這邊看書。”




說起楊方圓,愛立就想起了王元莉來,問哥哥道:“他後來沒和王元莉來往了吧?”




“早沒有了,那邊今年上半年還給他寫了兩封信來,哭訴自己生活困難之類的,楊方圓當著我的面把信燒了。我聽說,王元莉被你們單位辭退了?”




“是,去年食堂裡發生了一次中毒事件,是她造成的意外,我也很久沒有她的消息了。”她剛從青市回來,意外就接踵而至,她也沒心思關注這位曾經的室友的近況。




隱約記得,好像鍾琪和她提過,王元莉夫妻倆搬到了外面去住,張柏年又勾搭起廠裡的女工來?




愛立又問道:“楊同志的帽子,還沒有摘下嗎?”




沈俊平搖頭,“還沒有,他家有海外背景,估計比較難。”事實上,最近楊方圓的態度有些萎靡不振,也有好一段時間沒來他這看書了,他上次還聽人說,楊方圓愛上了喝酒,有時候上夜班,白天就在宿舍爛醉一天。




以前倆人都是右`派,彼此之間也沒有什麼隔閡,現在他摘了帽子,又從黑峻峻的礦洞底下賣苦力的工人,重新變成了在辦公室拿筆桿子的辦公人員,最近半年裡楊方圓言語和態度裡的微妙變化,沈俊平也不是一無所知。




只不過,沈俊平自己也當過右`派,知道他心裡的彷徨和苦悶,從來沒和他計較過,倆人以前是在塌礦中`共過生死的朋友,沈俊平一直希望楊方圓能早些走出這一段低谷期。




和妹妹道:“你們先坐一會,我去喊下楊方圓,讓他中午過來一起吃個飯。”




愛立忙道:“哥哥,我陪你一起去吧!剛好你帶我參觀下這邊。”又看向了程潛,“程同志,你要不要一起?”




程潛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在沈同志這邊發現了一本好看的書,我在這邊給你們看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