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疏 作品

第183章 第一百八十三章





陸白霜徹底嚇懵了,自己賣罐頭也賣不成,換布更別想了,奶奶要是連這錢都不借給她,那她怎麼辦?給那個二賴子當媳婦嗎?




想到那二賴子站沒站形,說話都要把她從頭到腳斜睨一眼的色坯樣,心裡的最後一點僥倖都蕩然無存,拉著奶奶的胳膊,急得都哭了出來,“奶奶,你可不能不管我,陸家可就我一個孫女!”




老太太有些冷酷地道:“怎麼不管你?我不是給你指了路,讓你去報公安嗎?你借了他多少錢,和你爸媽要去,多的就別管他。”




縱然孫女哭得眼淚鼻涕一把的,老太太仍舊沒有鬆口,沉聲道:“白霜,你已經二十五了,早就成人了,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了。今天我們這邊還要招待客人,你先回去找你爸媽吧!”




一直到從叔叔家走出來,陸白霜的眼淚都沒有斷,她已然想不到自己在程潛和沈愛立跟前丟臉的事,她現在滿心裡都是這五百塊錢怎麼辦?




一開始汪全民沒讓她打借條,前些天才補的借條,之前汪全民也不用那種色坯一樣的眼神看她,雖平時也沒個正形,但對她一直都挺客氣、和善的,說都是小錢,不用急著還,什麼時候手頭寬裕了,什麼時候再說。




她心就放了下來,越借越多,最近年底,爸媽讓她負責添置家裡的年貨,她就又去找了汪全民,開口借三十。




汪全民遞了一張借條過來,說好歹在他這借錢也有一年了,從來沒見她還過,他也不是催著她還,就是打個借條放心點,為了省些麻煩,就一次性打一張借條算了。




她本來就沒準備賴賬,接過來看了一下數目大抵對,就簽字按手印了,過後汪全民就變了態度,把她從頭打腳打量起來,像是在看一件貨物一樣,她本能地不喜,不高興地讓他注意點,可別在她身上打不該打的主意。




不成想,汪全民忽然讓她仔細看下借條,又譏諷道:“大小姐,你去年一年和我借了兩百塊錢,加上這次的三十,一共就是兩百三,大加一的利息,十二個月利息就是兩百七十六,合上本金一起就是五百零六塊錢,你一個月工資不過二十來塊錢,你拿什麼還?還不許我打量了?以後有你喊哥哥好的時候!”




越說,看她的眼神越輕佻,讓她渾身都忍不住打顫起來。




特別是她的兩百三十塊錢怎麼一下子就變成五百的了?她腦子都是懵的,還問他道:“怎麼是十二個月的利息,我明明一個月才十塊、二十塊?這三十塊錢剛剛借的,怎麼就算了十二個月的利息呢?”她自己算了一下,三十塊錢一個月就有三塊錢的利息,十二個月就是三十六,她前腳剛借錢,後腳就得換一倍不止?




卻不料,汪全民斜睨著她,皮笑肉不笑地道:“是嗎?我不是一次性借給你的嗎?你這都簽字按手指了?再反悔可就不好看了。”




她當時一顆心如墜冰窖一樣,不敢想,汪全民竟然在借條上動了手腳!




就聽他又道:“我給你指一條明路,我看你長得還行,剛好我還是個光棍,你要是願意嫁給我,這五百塊就是我的聘禮!”




陸白霜一個人走在馬路上,想到那天的事,眼淚就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樣,現在奶奶和叔叔不管她,爸媽那邊別說拿五百塊錢了,就是一百塊錢,都能把她半條命打掉,她怎麼辦呢?真嫁給汪全民嗎?




她越想越害怕,哭得渾然忘我,也沒看路,也沒看車,就在馬路上邊走邊哭,好像只有哭泣這個行為,能稍微減緩一點她的無助和惶恐。




所以,當有人喊她的名字,問她怎麼了,需不需要什麼幫忙的時候,對陸白霜來說,不啻是天籟之音。




只是當她淚眼朦朧中,模糊地看見這個人是縣委辦公室主任姜斯民的時候,微微愣了一下,忙擦乾了眼淚,和他道:“謝謝你姜同志,我……我沒什麼事,我只是和家裡人吵了一架,心情有些不好。”




姜斯民微微笑道:“我今天剛好沒什麼事,不如陪陸同志走一走吧?”




陸白霜有些受寵若驚地點點頭。她認識姜斯民,還是在紡織廠供銷科任職的時候,有一次姜斯民帶著人來廠裡參觀,她負責講解廠裡一季度的供銷情況。




姜斯民的儒雅、禮貌、周到、謙遜、親和都給她留下很深的印象,只是隨後她去漢城出差,回來就是一系列的變故,再見到姜同志還是今年十月份的時候,偶然在供銷社遇到,姜同志還請她去國營飯店吃了午飯。




那一次以後,她心裡對他就生了一點漣漪。




後來倆人也見過一兩次,但都只是簡單打了個招呼,姜斯民就說有事,要先走一步。她都忍不住想,姜斯民那次請她吃飯,或許只是出於禮貌,隨著日子越長,她心裡的小火苗也越來越微弱,眼看著就要熄滅。




可是今天聽到他說陪她走走,陸白霜心裡那搖搖欲滅的小火苗,又“騰”地一下子燃燒得更旺了些。




倆個人走到了橋邊,日頭已經漸漸下墜,風裡也逐漸添了些寒意,姜斯民問她道:“陸同志,會不會有點冷?要不然我們換個地方吧?”




陸白霜搖搖頭,她的臉頰不知什麼時候染上了一層紅暈,和姜斯民道:“不用,姜同志,我覺得吹吹風,我心裡也安靜一點。”




就聽姜斯民道:“我一直想著再約陸同志出來吃飯的,但是前一陣子剛好去外地出差了,最近才回來,還想著這倆天去拜訪一下你,還住在原來的地方嗎?”




這話無疑就是表露心跡了。




陸白霜臉上的紅暈更勝了,“是,一直沒換。”




“哦,我想冒昧問一下,我剛看陸同志哭得很傷心,不知道有沒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地方?”頓了一下,又道:“陸同志不必有顧慮,能為你解憂是我的榮幸。”




王元慶弔兒郎當的樣子,又浮現在陸白霜眼前,她知道這事不能拖,不然雪球越滾越大,此時對上姜斯民期待的眼神,咬了咬唇,終於是說出了口:“姜同志,我是被騙了!”




姜斯民望著眼前低著頭,又開始抽泣的姑娘,嘴角忍不住輕輕扯了一下,越發柔聲地問道:“是錢還是感情方面啊?若是後者……”




陸白霜一慌,立馬抬頭道:“不,不,我是被騙錢了!”




她話音一落,就見姜斯民像是鬆了一口氣的模樣,心臟不覺又“砰砰”跳得厲害,忙伸手按在了胸前。




姜斯民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淺聲笑道:“傻姑娘,欠錢不是多大的事兒,我幫你還吧!”




這一刻的陸白霜,徹底淪陷在這個男人的溫柔攻勢之下。




***




而陸白霜走後的陸家,依舊是愁雲密佈。




陸老太太小心翼翼地問兒子道:“有橋,白霜這事,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