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疏 作品

327. 番外一 謝微蘭篇





陳嬸子拍著老伴的手道:“哎呀,退休也挺好,以前你想歇,可都歇不了,老頭子,現在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呢?”




劉武嘆道:“是啊,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呢?”自顧自地接連喝了兩杯酒。




陳嬸子微微嘆了口氣,和謝微蘭道:“謝同志,你剛說馬上要去歐洲是不是?我給你個地址,你到了那邊,要是遇到什麼問題,就去這個地方找人。”




陳嬸子戴著老花鏡,從抽屜裡摸索出一個小本子來,翻到其中的一頁,把上面的地址又重新抄了一遍,才遞給謝微蘭,“是我孃家侄子的地址,他在那邊生活了好多年,最近來信說,想接我們去國外看看。我是懶得去了,一把老骨頭了,就想賴在家裡,金窩銀窩,都不如自己的狗窩舒服。”




謝微蘭接了過來,向老人家道謝。




陳嬸子見她收下,高興得不得了,“不用謝,不用謝,能不能幫得了你,還兩說呢!”又和她道:“這侄子,和我感情好,你說是我的朋友,他肯定給你幫忙。”想想,又起身寫了一封親筆信,一併交給了謝微蘭。




此時的謝微蘭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想著人家一番盛情,沒必要拂了人家的好意。完全沒有想到,當有一天她真的在歐洲遇到問題的時候,會是這一天的一個小插曲,幫了她大忙。




從劉家出來的時候,是下午三點鐘,她按照和姑姑約好的時間,坐上了去京市的火車。




在那裡,她要去見她出國前,唯一想見的人。




在京市,謝微蘭見到了沈愛立,將姑姑給自己的那枚胸針,送給了沈愛立的女兒。她一直覺得,冥冥之中,她和沈愛立有著很深的羈絆,如果自己當年沒有走錯路,也許她會像沈愛立一樣,走在一條光明的大道上。




在合適的年紀,和一個年紀相仿的男同志結婚,然後生下一個可愛的孩子,有一份終身為之奮鬥的事業。




但是人生是沒有如果的,她邁出去的每一步,都沒有重來的可能。




7月11號,她跟著姑姑來到了法國,開始學習法文和歐洲的生活習慣,常常兩三個星期都不出門,把自己關在家裡,跟著她的法語老師悶頭苦學。




姑姑擔心她的健康,她卻覺得很好,在她的成長路上,她從來沒有這樣心無旁貸地學習的機會。




等會一些基礎的日常交流以後,她開始走在法國的街頭上,觀看這邊的華人是如何謀生的。縱使姑姑說會給她留一筆不菲的遺產,但是她這個人,自幼缺乏安全感,從來不敢把自己的命運交到別人的手裡。




她要自己在這邊紮根。




兩個月以後,她進了一家中餐館當服務員,後來又做了切菜員、西點師。




很快,她用自己的所有積蓄,和姑姑的資助,在法國開了一家自己的中餐廳。




她和姑姑一起平靜地生活了五年,1984年,姑姑罹患癌症去世,她在處理姑姑遺物時,忽然來了一個金髮碧眼的女人,說她是姑姑收養的女兒,並未曾解除收養合同,想將她從姑姑的房子裡趕出去。




在焦頭爛額之中,她想到了陳嬸子曾經抄給她的一個地址,經過一天的翻找,終於在一本書中找到了那個寫著地址的紙片,和陳嬸子的親筆信,叩開了一個華國人的門。




陳嬸子的侄子叫陳朗,年紀比她還小四五歲,為人卻很是穩重、熱情,得知她的來意後,幫她找了當地最好的律師,解決了這一場鬧劇。他們倆,也由陌生人,漸漸成為朋友,後來在這異國他鄉,成為了伴侶。




這是她第一次體驗一段自由、純粹、毫無功利性的感情,她不知道自己能和陳朗相處多久,但光是“無功利性”“光明正大”幾個字,就讓她感受到了從不曾體驗過的快樂。




1986年,她從報紙上得知,華國的沈女士將帶領她們的fA201系列的梳棉機,來法國參加展覽。她一下子就猜到這位“沈女士”是沈愛立,那天她告訴男友,自己需要去巴黎會見一位老友,然後獨自驅車前往法國的首都巴黎。




她戴著墨鏡,出現在了那次展覽會上,也看到了沈愛立用英語在和歐洲人交流,她並沒有上前打擾,而只是遠遠地看了一眼。




午後的陽光,透過玻璃櫥窗,灑在沈愛立的身上,襯得她整個人都像熠熠生輝一樣,彼時的沈愛立已經靠自己的努力,代表華國,站在國際紡織領域的前沿。




謝微蘭忽有些釋懷地想,她也靠自己的努力,在這片土地上獲得了自由和自在的生活。某種程度上,她們最後都實現了自己的目標。




驅車回去的路上,當晚風舒舒緩緩地吹過面頰的時候,她想,也許過幾年,她也會回國去看看。當昔日的夢魘不復存在,故地重遊似乎也是一件不錯的事。:,m.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