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 54 章
沈青梧是沒什麼輕重,沒什麼男女之別的想法的。
她覺得自己上當受騙,就要為自己討回公道。她討回公道的方式,就是打架——從小都是這麼過來的,到軍營中想不被人小看,也是這麼過來的。
她哪管苗疆小娘子花容月貌,禁不住她的武力。
還是張行簡看沈青梧嚇夠了那小娘子,才上來阻攔。但是沈青梧又不聽他的,他阻攔有什麼用。
張行簡只好在她耳邊輕聲:“我幫你討回一點補償錢,如何?”
於是,那蹲在地上捂著腦袋、雙目噙淚的苗疆小娘子,便看到那個文秀風流的郎君從後摟著他那兇悍娘子,在娘子耳邊嘀咕了兩句話,兇巴巴的沈青梧就放下了拳頭,神色平靜。
苗疆小娘子更想哭了:她早就說這兩人感情好,不需要同心蠱!
接下來,換張行簡來和這苗疆小娘子交流。
沈青梧在一邊旁聽。
她看張行簡果然花言巧語,兩三句話就讓瑟瑟發抖的小娘子放下了捂腦袋的手。張行簡又安慰又威脅,說小娘子這算欺騙——
“你話中雖然沒有明說,但句句暗示的意思,當日聽到的可不只一兩人。一兩黃金不算小數目,你說我們去官府告你,你能贏嗎?
“但是我們畢竟服用了你的蠱,交易已經達成,我們沒法把蠱還給你,正如你必然也將一兩黃金花了不少,無法原封奉還。不如我們各退一步,小娘子你退個一半給我們?”
苗疆小娘子登時不覺得這個白面書生好看了。
小娘子:“你們殺了我吧,我不退!”
雙方講價,討價還價。
苗疆小娘子竟被張行簡說的步步後退,說的意動,說的心神恍惚。張行簡不斷用官府威脅她,還說起什麼選秀的事,讓苗疆小娘子深深擔心自己會來不及逃。
雙方最後以三成退金達成交易,小娘子還勉為其難地告訴他們——“若想解蠱,就來苗疆找我娘。這次是真的一兩黃金,不會打折。”
沈青梧想:這苗疆真會做生意。
偏偏張行簡回頭問她,和她打商量:“沈二娘子,你說我們要不要去苗疆走一趟,將這無用的蠱給解了?”
沈青梧掉頭就走。
張月鹿死心吧,她是不可能再多掏一兩黃金的,同一個騙局踏進去兩次。
張行簡眉眼彎起。
和他一起蹲在地上講價還價的苗疆小娘子發現這郎君逗他妻子逗得不亦樂乎,不得不感慨人各有命。
不過讓苗疆小娘子意外的是,張行簡臨走前,還是與她說了正事:“我們日後還是要解蠱的,不過是暫時有其他更重要的事務,來不及去苗疆。小娘子回去後做些準備,他日我們定然還會再見。”
苗疆小娘子痛心於他們的“同心蠱”竟然無人欣賞,竟然要有人解開。
她不甘心地為同心蠱正名:“我們同心蠱是真的很厲害的!母子雙生,子蠱是真的不能離開母蠱。”
她揚高聲音,想讓站在廟外的沈青梧聽到她的話:“我提醒你們哦,你們到時候可別說我又哄騙你們——服用子蠱的人,子蠱死,母蠱不會死;但母蠱死,子蠱一定跟著死。
“這就是我當初讓你們千萬別服錯的原因!你自求多福吧。”
廟外冷著臉站在松柏下的沈青梧,自然聽到了苗疆小娘子刻意抬高聲音的提醒。
她怔一下,想到自己和張行簡的關係,若有所思。
她死,張行簡跟著死;張行簡死,與她無關。
她總算發現這“同心蠱”的一丁點兒讓她滿意的不算詐騙的效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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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苗疆小娘子那裡,二人都疲憊不堪。
趕了一日的路,往返奔波數里,兩個傷上加傷的人,都有些撐不住。
二人牽著馬,風塵僕僕,在一樹林前夜宿。
沈青梧不管張行簡,她累了,就下馬要休息,要找地方睡,找篝火燒鳥吃飯。
沈青梧回頭看跟著下馬的張行簡,他意態閒然,好奇地跟她踩在落葉上。他沒有這些經驗,但他興致勃勃,表現出很配合的樣子。
他學著她的樣子拴好馬,見她撿柴火,便挽起袖子跟著照做。
他做的生疏,手背被紮了好多次。
沈青梧見他只笨拙地撿乾柴火,放在腳邊的溼柴火理也不理,她起初不管,後來實在覺得他浪費,推開他,自己一半一半地都兜入懷中。
灰色塵埃在夜中飛揚,濺入張行簡眼中。張行簡眨眨眼,不解地看著她。
他見她用乾柴火燒火,將溼柴火堆在旁邊。沈青梧乾脆利索地忙活,不和他解釋,但張行簡很快看明白了:“是要將溼柴火烤乾,明天再用吧?這個法子倒是好,梧桐真聰明。”
沈青梧不吭氣。
養尊處優的郎君能力一般,嘴巴是一貫能說會道的。
她倒也沒有刻意虐待他——他跟著幫忙撿柴火,那分他一點晚膳,也是應該的。
只是沈青梧全程沒開口。
張行簡倒是怡然自得,不因冷場而尷尬。
他還因為她沒有忘記他的飯,而高興地送她甜言蜜語:“梧桐待我真好。”
沈青梧拿著樹枝烤肉,聞言心想:有病吧。
她自己都說不出自己待他好那樣的話。
她是知道自己一點都不體諒張行簡的。
好在接下來他沒有用這些話噁心她。
用餐時間,沈青梧一是沉默寡言,二是此時喉嚨痛不想浪費精力,張行簡是良好的修養教他食不言寢不語。安靜的用餐後,沈青梧坐在篝火邊發呆,張行簡一直坐在旁邊觀察她。
他輕聲:“還為那一兩黃金而生氣?彆氣啦,你還是得到些好處的。”
沈青梧冷冷白他。
張行簡:“梧桐之前總要花精力提防我逃跑,如今倒是可以省下這部分精力——有了同心蠱,我無法遠離梧桐,梧桐不必擔心我說的每一句話都在策劃逃跑。花的少的精力,可以去做其他事,不是很好嗎?”
樹葉刷刷作響,冬日夜空清寂,偶有星光輕閃。
樹林中的沈青梧托腮,左右觀望。
誰是梧桐?鬼嗎?
張行簡被她這個動作逗笑。
可他也要堅持叫她“梧桐”——他是唯一這麼稱呼她的,他絕不能讓她把張月鹿等同於相似的某個人,讓她覺得張月鹿隨時可取代。
好在沈青梧雖然固執,但那兩黃金,總算追回了一點補償。何況……張行簡說的話,也不無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