鈍書生 作品

第30章 30、啟程



馮玉貞被問得愣一愣,她驟然明白過來他的用意,又低下頭躲開那雙定定看過來的眼睛:“太趕了,這兩個月肯定是不成的。”




崔淨空把視線從她臉上收回來,屈指在桌上敲了敲,思忖片刻道:“那便待我回來。”




他像是已經開始著手此事,將一些細枝末節都力圖考慮周全:“鎮北離得遠些,一進的宅子便足夠我們二人住。”




馮玉貞對鎮上的住所一無所知,她沒預料到崔淨空竟然已經把這件事提上日程,手下把饅頭掰成小塊,言語裡不乏窘迫:“可空哥兒,我還未攢夠銀錢,你……”




崔淨空語氣淡淡:“自然是我出,總歸沒有旁的人,嫂嫂倘若真覺得過意不去,不若搬進去慢慢還我便是。”




他的意圖很簡單,黔山村對他而言已經弊大於利,這裡愚鈍的村人和熟悉的一草一木都像是無形間隔在他和寡嫂間的屏障,再加上她接二連三往山上跑,無意間每每提醒他是她亡夫的親弟弟。




唯有儘早搬離,馮玉貞才能卸下背德的重負,從所謂的“人倫”束縛中解脫出來。




馮玉貞沒有做聲,只是有些疑惑,她只知道崔淨空上輩子一直住書院,沒有往返村西這樁事發生的,他偶爾會抄書送去鎮上,但也不過換點碎銀,這輩子崔淨空從哪兒來的銀錢呢?




更何況,這幾天一切都發生太快了,搬遷這種大事他一人下決定也未免有些專橫。




像是洞察到她些微的不情願,青年聳下肩:“嫂嫂還是不願和我搬去鎮上嗎?”




“不是,”馮玉貞見他這副情狀,忙解釋道:“我只是覺得有些……太快了。”




“可分明哥哥和嫂嫂也不過只相處了半年,便情深意重至極,”他抬起眼瞧她,聲音低沉:




“自今年年初,我與嫂嫂朝夕相伴已五個月之久,嫂嫂前兩日才鬆口,也不過只答應同我先試一試,同是血脈相連的親兄弟,嫂嫂一碗水端不平倒也罷了,何故對他如此偏心?”




他本是逢場作戲,然而越說越覺得平日怯懦的寡嫂很有些不公,假裝的不甘都落實了三分,眼底翻湧上一片深深的鬱色。




是呢,都是親兄弟,憑什麼五大三粗的崔澤同她盲婚啞嫁,拿著幾根破簪子輕輕鬆鬆奪她痴心,自己處心積慮、為她排憂解難,她卻仍不情不願?難道只憑崔澤他運氣好,先行走在前頭一步嗎?




她一聽到這話只覺得心頭揪緊,直接釘殺了一直逃避的兄弟共妻事實,馮玉貞支起一手遮住眼睛:“澤哥兒人都走了……你莫要說了,我搬就是。”




只聽見一些響動,一隻手將她的手臂輕拽下來,崔淨空見寡嫂眼睛都紅了,知道方才的話說重了,伸手為她揩去欲墜不墜的淚珠。




屋外雨停,只聽見屋裡青年近乎嘆息一樣的話語:“求嫂嫂寬恕,我由你打罵,只是……求你抬起頭,偶爾看一看我罷。”




*




天氣燥熱,秋闈臨近,書院裡的氣氛也漸漸扭緊。




然而實際此番僅有四人參與秋闈,其中兩個由家裡來的僕從接送去省府,剩下兩人,崔淨空和鍾昌勳,則由鍾府管家領隊前去。




這樁事本該由鍾濟德親自帶,尤其他同此次朝廷派來豐州的考官為故友,在對方面前很有幾分薄面,一些事面對面也更好商議。




可他到底年歲漸長,經受不住幾天下來的舟車勞頓,怕折騰下來偷雞不成蝕把米,半條命摺進去,遂無奈讓勤勤懇懇的管家代勞。




出發前一天,鍾濟德將崔淨空單獨叫到身前,前兩句還照樣是同幾日並無差別的勉勵,可接著話鋒一轉,令人不解其意起來:




“我剛得知太和縣劉奉誨與武安府的方轅都要來,你雖天資聰穎,可到底識字太遲。他們都是自小就叫人口口稱頌的神童,背後又有世家底蘊,倘若此番不慎落榜,不必求全責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