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鴻落雪 作品

第55章 伺候

 王滇從小就愛撿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回家, 最喜歡的便是石頭,尤其是不大不小圓潤光滑的鵝卵石。 儘管梁燁塞給他的這塊石頭從各方面都戳中了他的喜好——但自從八歲那年他爹不小心扔了那塊他珍藏多年的石頭之後, 他就再也不撿石頭了, 免得觸景傷情。 作為一個從小就很有原則的成年人,王滇覺得自己偷偷把石頭藏枕頭底下有點跌份兒。 但這塊石頭他就是很喜歡。 而且梁燁說了給他。 王滇面無表情地將石頭往枕頭底下塞了塞,然後抬起胳膊環住了梁燁的腰,“從哪兒撿的?” “忘了。”梁燁往他懷裡拱了拱, “朕只記得有條河。” 王滇按住他的肩膀, “你老實點。” “疼。”梁燁閉著眼睛摸到了趴在王滇後腰處的蠱蟲, 蔫答答地哼唧, “你陪朕。” 王滇警惕地拽開他的爪子,梁燁很長時間沒再催動過蠱蟲, 但那恐怖的疼痛讓他記憶猶新,他乾脆利落地拒絕, “不。” “嬌氣。”梁燁扒拉著王滇的手咬了一口,卻連皮都沒咬破, 只在上面留了點淺淺的牙印。 王滇知道他疼得睡不著, 隔著薄薄的褻衣使勁搓了搓他發寒的脊背,梁燁沒什麼精神地眯了眯眼睛,把冰涼的手放在他肚子上暖著。 “你從前疼得受不了怎麼辦?”王滇看著他生扛,總覺得自己骨頭縫裡也帶上了點細密的疼。 梁燁的爪子溜達到他的後腰上摩挲著, 不屑道:“疼就忍著, 哪來的怎麼辦,朕又不像你這般嬌氣。” 王滇冷酷道:“那你現在也忍著。” 梁燁一噎, 旋即又哼哼唧唧虛弱地趴在他懷裡,有氣無力道:“近年來這頭疾愈發霸道,朕忍不了, 得你抱著才勉強好些。” “…………”王滇抽了抽嘴角,看在那塊石頭的份上沒有把人推開,他算是知道梁燁這張破嘴裡沒句實話,明明疼得連爪子都在抖,還能面不改色地逞強。 裝模作樣。 他迷迷糊糊睡過去,又被懷裡的大冰塊凍醒,半闔著眼睛瞥見梁燁拿著那薄薄的柳葉刀用刀尖挑他寢衣領子上繡著的金線,這廝皺著眉挑得認真,一次只挑斷一根,若是繡娘看見,恐怕要被氣哭。 梁燁察覺到了他呼吸的變化,眼皮都沒撩一下,不滿道:“你都已經睡了半個時辰。” 當著個疼得睡不著的人面前睡這麼久,簡直是種挑釁。 “嗯。”王滇低頭看著他又挑斷了根金線,沒話找話,“好端端你糟蹋這衣裳做什麼?” “人又不給朕糟蹋。”梁燁耷拉著眼皮,手裡的刀尖順著王滇半敞的前襟劃過他的胸膛,貼在他頸側上比劃了兩下,見王滇眼睛都沒眨一下,無趣地撥弄了一下他柔軟的耳垂,賤嗖嗖地削斷了他兩根頭髮。 王滇困得厲害,卻又不想睡,他伸手摸上了梁燁冰冷的腕骨,按了按那隻藏在皮膚底下的蠱蟲,低聲道:“要不你讓它往上游一遊?” 梁燁撩起眼皮了看向他,眼裡泛起了絲興味。 這蠱蟲往上游一分,王滇便會疼上一分,這蟲子遊得最遠的一次也不過堪堪超過小臂,梁燁知道他怕疼,答應他不動蠱蟲之後便很守信用。 當然主要還是不等他盡興,王滇就已經疼昏了,很沒有意思。 “當真?”梁燁躍躍欲試。 王滇拿過他手裡的柳葉刀,貼在了他手腕上,“這裡看不清,往上點我試試能不能剖出來。” 梁燁沉默了兩秒,將頭埋進他懷裡笑了起來,也不管王滇手上的刀已經貼在了他腕子上,他抖得厲害,王滇也比劃不準,拿著刀稍微離他遠了點。 梁燁冰涼的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引著他手裡的刀片貼在了自己的皮膚上,低聲笑道:“不用遊,朕教你怎麼取。” 然後王滇就看著那薄如蟬翼的刀片劃破了梁燁手腕處細嫩的皮膚,蟄伏在裡面的蠱蟲抖動了一下,緊接著瘋了似的劇烈掙扎起來,卻被鋒利的刀尖輕輕鬆鬆抵在了那裡,血順著梁燁的手腕洇透了王滇的袖子,梁燁帶著他的手微微用力,同他耳鬢廝磨親暱道:“只要再用點力氣……” 王滇感覺到了自己的手在不由自主地用力。 “你就可以跟它一塊死了。”梁燁心情頗好地繼續道。 王滇暗罵了一聲,想要立刻鬆手,卻被梁燁按著沒能動彈,兩個人交握的手掩在染血的衣袖之下,梁燁離得他極近,有些無精打采道:“就算你能讓朕稍微不那麼頭疼,但還是疼,只有朕自己疼,為什麼你不疼?朕留著你好像也沒什麼用處,頭疼的時候連你也不好玩了,沒什麼意思……” 王滇目光微頓,看著梁燁有些渙散的目光,明明是生死關頭性命危急,但他卻有些說不上來的難過。 “再這樣看朕,朕就挖了你的眼珠子下酒。”梁燁有些煩躁地皺了皺眉。 王滇沒搭理他,也沒去管梁燁身上快被弄死的蠱蟲,只是用另一隻手上的袖子幫他擦了擦胳膊上的血,問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你多久沒吃飯了?” 梁燁愣了愣,那股快將他整個人吞噬的煩躁和暴虐像被突然戳破的泡沫倏然潰散,他擰起眉想了半晌,才慢吞吞地回道:“……不記得。” “你肚子響震得我耳朵疼。”王滇摸了摸他的肚子,想起剛才他把自己冰涼的手往自己肚子上捂,後知後覺反應了過來,“餓了就去吃東西,別發瘋。” 梁燁皺了皺眉,在發瘋和吃飯之間糾結了片刻,帶著他的手用那刀片戳了戳快死的蠱蟲,“朕頭疼,吃不下。” “那你讓我吃頓夜宵再死。”王滇沒用多大力氣一推,就推開了那片小刀,坐起來擦了擦袖子上血。 一刻鐘後,王滇坐在桌子前慢條斯理地喝著粥,梁燁坐在旁邊煩躁地踢了踢他的凳子腿,王滇拿著勺子往他嘴裡一塞。 梁燁瞪了他半晌,不情不願地嚥了下去。 王滇耐著性子給他餵了小半碗,這廝踢凳子的頻率逐漸變慢,又黏黏糊糊地往他身上貼,巴巴的等著他喂。 “…………”王滇其實看得出來他沒有食慾,畢竟疼得要死吃了東西都恨不得吐乾淨,但這廝又好像很享受被喂的感覺,每次都咬住勺子,等他抽一下才肯撒嘴。 王滇也沒多給他吃,又看著他喝了杯溫水,才放下了勺子,淡淡道:“行了,殺吧。” 梁燁眨了眨眼睛,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血呼哧啦的手腕,將血擦在了王滇身上,嘟囔道:“朕三天沒吃飯。” 這會兒終於想起來了。 “活該,怎麼沒把你餓死。”王滇嗤笑。 梁燁嘖了一聲,“朕不餓。” “你不餓你煩得要殺人。”王滇冷笑道:“我忙了一天還得任勞任怨伺候你,你就逮著我齜牙,合著整個皇宮就我好欺負。” 梁燁震驚地望著他。 都快把他堂堂皇帝罵成狗了他竟然敢說自己好欺負? 王滇將被挑斷了線又被擦了血的寢衣脫下來扔到地上,找了件新的換上,見梁燁還坐在桌子前發愣,沒搭理他直接上了床。 過了好半晌,才有人慢騰騰地爬上了床,賤嗖嗖地戳他的後腰,小聲道:“朕方才跟你開玩笑的,那隻蠱蟲殺不死,我死了它才能死。” “滾。”王滇高冷了吐出了個字。 梁燁聞言不怒反喜,親親熱熱地從背後摟住他,滿足地舒了口氣,拿那隻冰涼的爪子摸了摸王滇的肚子,“朕剛剛……確實有些餓了。” 王滇懶得搭理他,誰知道他越不搭理越來勁,梁燁摸了摸他的肚子,過了好一會兒才疑惑道:“王滇,你是不是胖了?” 眾所周知,王滇雖然是個總裁,但是是一個勤奮自律且帥的總裁,每週定期泡健身房,不僅寬肩窄腰身高腿長,更是辛辛苦苦練出來了六塊漂亮的腹肌,穿著西裝讓人覺得風度翩翩,脫了西裝讓人覺得血脈僨張。 他可以接受自己天天命懸一線加班累成狗,但不能接受自己的腹肌消失成為一個大腹便便的總裁——可以苦逼,但絕不油膩。 翌日清晨,天還沒亮,御花園裡就多了道晨跑的身影。 梁燁頂著倆黑眼圈蹲在樹上看著下面繞圈跑的人,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懨懨道:“只胖了一點兒。” 他拿拇指和食指比劃了細細的一道,“肉摸著軟了些而已,朕喜歡。” “你喜歡個屁。”王滇好幾個月沒怎麼鍛鍊,跑起來還略有些喘,“你還喜歡豬呢你怎麼不抱著豬睡?” 梁燁不解:“豬怎麼礙著你了?” 王滇瞥了他一眼,跑夠了圈數,跳了根合適高度的樹枝做引體向上,梁燁瞧著新鮮,飛身跳到了他抓著的那根樹枝上蹲下來,好奇道:“這又是在作甚?” 王滇抓著樹枝懸空,木著臉看他拿小木枝戳自己的手背,吐了口濁氣道:“爭取以後能把你掄圓了揍。” 梁燁聞言哈哈大笑起來。 任憑哪個男人被輕視了都會本能的不爽,更何況對方還是個跟自己關係曖昧的混賬東西,王滇眯了眯眼睛,出其不意攥住了梁燁的腳腕將人往下一扯。 按理說梁燁應該能輕鬆掙開或者瀟灑地落地。 但現實是這廝反應遲鈍,腳底一滑,整個人來了個五體投地式的大禮,摔進了地裡,那聲悶響聽得人牙疼。 還掛在樹枝上的王滇僵硬地扭過頭來看他,“我剛剛……跟你開玩笑的。” 梁燁頂著一臉泥緩緩抬起頭來,陰惻惻地扯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