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

　第四十三章

　校醫院緊鄰學校外的商業街, 這條街上各種商鋪鱗次櫛比，從十元店到服裝鋪，還有不可錯過的瘋狂星期四與雪王甜蜜蜜, 堪稱農大cbd。

　姜樂忱穿著被剪掉一半的牛仔褲，伏在聞桂背上，一路走來別提多顯眼了。姜樂忱趕忙指揮他去了最近的一家服裝店, 隨便買了條便宜又寬鬆的運動褲套上。

　小姜同學身材比例好，比店裡的人形模特還好看；同樣一條灰色運動褲, 穿在別人身上像是兩條粗壯的蘿蔔, 穿在他身上像是兩條纖瘦的蘿蔔。

　聞桂:“…………要不你還是換一條吧。”

　“不。”姜樂忱翻了下價籤，“這條打特價, 看在錢的份上我可以容忍它的醜。”

　聞桂:“有沒有可能, 它打特價就是因為它醜？”

　姜樂忱:“它醜沒關係啊，不是剛好能襯托出我的美嗎？”

　時尚這玩意只有一個奧義, 和價格無關, 和設計無關，只和臉有關。小姜同學恃靚行兇，從不在意衣服好看不好看。

　他試褲子時, 聞桂便在試衣間外等著。聞桂照舊把帽子和口罩捂得嚴嚴實實，倚著牆站著, 本以為自己這樣已經足夠低調，沒想到還是被人發現了。

　當姜樂忱走出試衣間時，剛好看到兩個年輕女生圍在聞桂身邊, 大膽又直白地問他:“可以合影嗎？”

　聞桂壓低帽簷, 搖了搖頭。

　女粉絲被拒絕了也不退縮, 雙手合十, 繼續請求:“拜託拜託, 我知道這是私人行程，今天純屬偶遇，我絕對不會發在社交媒體上的！”

　別看聞桂在舞臺上是個，但他其實根本沒有什麼直面熱情女粉絲的經驗。人家話都說到了這份上，聞桂不好意思直接冷臉拒絕，只能輕輕點了點頭，壓低聲音道:“只能拍一張。”

　“謝謝謝謝！”女粉絲開心極了，手忙腳亂地把手機調到拍攝模式，塞到了聞桂手裡，開心地說，“那就拜託助理小哥哥了！”

　然後，她挽著閨蜜的手，連蹦帶跳地來到了剛從試衣間裡走出來的小姜同學身旁。

　聞桂:“…………？”

　姜樂忱:“…………”

　女粉絲眼睛裡冒著小星星:“姜師兄，我也是農大的學生，今年讀大一，之前總聽說別人能在學校裡偶遇你，可是我怎麼也遇不到。沒想到今天居然在校外遇到了！你們團的《夢境大冒險》我可喜歡了，你演的《霸道閻王愛上我》我也看完了你&#，哦對了，還有你之前上的兩個綜藝，我也反覆刷了好幾遍！”<p/><p>　“……謝謝你的喜歡。”姜樂忱忍笑忍的表情都扭曲了，他餘光看到聞桂舉著手機對準他們，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呆滯。“咱們趕快來拍照吧。”<p/><p>　兩位學妹一左一右站在姜樂忱身邊，開心地比了個耶。<p/><p>　合照完，姜樂忱主動問她們要不要簽名。<p/><p>　學妹翻書包翻了好久，只翻到一本《獸醫學概論》，問姜樂忱能不能簽在扉頁上。<p/><p>　姜樂忱:“教材還是算了，別人看到了不會以為這是我的簽名，只會以為你們在校園網上收到了我賣的二手教材。”<p/><p>　最終，小姜同學管店主借了紙筆，大手一揮，簽下了“學習進步”四個大字。<p/><p>　學妹們開開心心地拿著姜樂忱&#籤和合影離開了，望著她們雀躍遠去的背影，姜樂忱忍到現在的笑聲終於衝出了口。<p/><p>　他真是沒有想到，聞桂和他來買褲子，居然會被錯認成他的助理！<p/><p>　聞桂無奈:“有這麼好笑嗎？”<p/><p>　小姜拍了拍聞桂的肩膀，安慰道:“在農大我可是人氣top，這裡的粉絲都是我的唯粉，你千萬別沮喪。除了農大以外的地方，我可以暫時把top讓給你。”<p/><p>　“……”<p/><p>　古有孔融讓梨，今有小姜讓c，這麼有禮讓之心的愛豆難道不值得成為“感動內娛十大人物”嗎？<p/><p>　姜樂忱結完賬，一瘸一拐扶著聞桂的手臂，走出了商店。<p/><p>　聞桂本想繼續揹他，小姜同學拒絕:“還是不要了，我傷得真沒那麼重，咱們走慢點就行了。再說，你揹我的話，被別人看到不好。”<p/><p>　“有什麼不好的？”<p/><p>　“別人會說我耍大牌，苛責助理的。”<p/><p>　“…………”聞桂問，“那我給隊長當助理的話，隊長準備給我開多少工資呢？”<p/><p>　姜樂忱:“你這小屁孩怎麼這麼不懂事，開口閉口就是錢錢錢，你上班難道是為了賺錢嗎，難道不應該是為了夢想嗎？”<p/><p>　聞桂還是第一次知道自己有這樣淳樸的夢想。<p/><p>　姜樂忱演上癮了:“算了，看你這小屁孩年紀輕輕就出來養家餬口怪不容易的，這樣吧，我請你吃頓工作餐，順便給你聊聊未來、開拓一下思路。”<p/><p>　“那隊長要請我吃什麼？”<p/><p>　“吃張大餅。”<p/><p>　聞桂:“…………”<p/><p>　於是姜樂忱帶著聞桂去了隔壁的煎餅店，買了兩套煎餅。<p/><p>　在吃煎餅上，其實很能體現出一個人的性格。別看聞桂在舞臺上勇於挑戰、敢於嘗試，什麼性感的紳士&#ll的風格都敢實驗，但是在吃煎餅時，他就暴露了他的內心底牌——他是一位堅定的煎餅果子原教旨主義者，除了雞蛋和薄脆以外，餅裡什麼都不加。<p/><p>　但小姜同學滿腦子奇思妙想，他不僅要往裡面加辣條，還要加雞柳、肉鬆、土豆絲，最後還要往上面擠滿沙拉醬。這要是被天津人看到了，他一定會被掛到天津東站對面的掛鐘上面，梟首示眾。<p/><p>　兩套煎餅拿在手裡，聞桂手裡的規規矩矩折成方塊，姜樂忱手裡的沉甸甸一大坨。<p/><p>　小姜同學難得臉紅:“……好像是有點多。要不然我找老闆再要個袋子吧，咱們分一分。”<p/><p>　“不用了，”聞桂說，“你先吃吧，吃不了的直接給我。”<p/><p>　姜樂忱:“哎，你這樣搞得我好像欺負你。你可不要辭職後就去網上給我爆料，發什麼《我當助理時，老闆逼著我吃他的剩飯》這種帖子。”<p/><p>　“不會的。”聞桂的視線從帽簷下探出來，落在姜樂忱的眼瞳中，“我是不會背叛你，更不可能離開你的。”<p/><p>　瞧瞧，現在的年輕人真會甜言蜜語。不過是玩個角色扮演，都玩的這麼入戲，聽得姜樂忱臉都紅了。<p/><p>　煎餅鋪旁邊是一家賣餃子和雲吞的店，不可以堂食，只提供外賣。姜樂忱煎餅還沒吃完，就顛顛跑過去買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餃子，非要讓他&#ie品嚐。<p/><p>　“這個餃子不一樣的！”小姜信誓旦旦地說，“桂桂子，你絕對會喜歡的！”<p/><p>　聞桂只當他是在誇張，小姜同學連加了沙拉醬的煎餅都吃得下去，很多時候聞桂都懷疑他的味覺是不是與眾不同。聞桂用筷子夾起一枚餃子，咬了一口，非常熟悉但卻不該出現在這裡的滋味在他唇齒上爆開，他垂眸看去——果不其然，這餃子里居然包的是西紅柿雞蛋餡！<p/><p>　聞桂:“……西紅柿雞蛋？”<p/><p>　“對啊，還是你最愛吃的鹹口的！”姜樂忱的眼睛裡寫滿了“快表揚我”幾個大字，“我敢打保票，全京城只有我們學校的這家檔口吃得到了！我第一次吃的時候就想，一定要讓你嚐嚐！”<p/><p>　姜樂忱最愛吃餃子，聞桂最愛吃西紅柿炒雞蛋，而這個食物把兩種原本最格格不入的食物非常巧妙地結合在了一起。<p/><p>　看似格格不入，卻又水乳交融。<p/><p>　聞桂說:“你也吃。”<p/><p>　“乖崽，爸爸不餓，你吃就好了。”姜樂忱坐在他對面，目光慈愛。那目光哪像是年上三歲，完全是年上三十歲。<p/><p>　於是聞桂一口一口，把姜樂忱為他點的餃子都吃完了。<p/><p>　吃到最後一枚餃子時，聞桂忽然抬起手，把那枚餃子送到了姜樂忱嘴邊。<p/><p>　姜樂忱本想拒絕，可是聞桂一副“你不吃我就不收回手”的架勢，眼神還蠻兇哩。<p/><p>　於是小姜同學只能張開嘴，一口咬掉了一半。他本想把另一半餃子也吞下去，哪想到聞桂忽然收回手，把剩下的半隻餃子扔進了自己嘴裡。<p/><p>　姜樂忱:“？”<p/><p>　難道是進口的餃子比較好吃？<p/><p>　好不容易解決完味道奇怪的大煎餅和味道也很奇怪的餃子，姜樂忱吃到肚子撐撐，打算和聞桂溜達溜達，好消消食。他念著聞桂好不容易離開訓練營那個破地方，一定要抓緊時間好好放縱一下。<p/><p>　唯一的問題是，姜樂忱和聞桂都太顯眼了，今天又是週六，這裡人流如織，他們吃完飯只不過是沿著街邊走了一會兒，就遇到了好幾波來搭訕的。<p/><p>　聞桂戴著口罩帽子遮住臉，可姜樂忱沒戴啊，他又頂著一頭鮮豔的橙色頭髮，除了偶爾會和紅綠燈撞色以外，其他時候他完全是人群裡最亮的那顆星，根本不用擔心走丟。<p/><p>　姜樂忱遇到第一個認出他的粉絲:微笑、合影、簽名。<p/><p>　姜樂忱遇到第五個認出他的粉絲:“你認錯了，我不是愛豆，我是一位美髮總監，小姐你需要辦卡嗎？新店開業要了解一下嗎？”<p/><p>　姜樂忱遇到第n個認出他的粉絲:伸手指了指耳朵表示聽不到，然後用手語打出一串“對不起我是聾啞人”。<p/><p>　聞桂:“……你什麼時候會手語的？”<p/><p>　姜樂忱狡黠地眨眨眼睛:“我不會。可是他們也不會啊。”<p/><p>　“…………”倒也是這個道理。<p/><p>　眼看街上的人越來越多，而且離聞桂離開的時間也越來越近，聞桂忽然提議:“隊長，你陪我去個地方吧。”<p/><p>　小姜同學當然沒異議。<p/><p>　沒想到，聞桂居然拉著他走進了路邊的一家耳環飾品店，開門見山地問:“老闆娘，你們這裡可以打耳洞嗎？”<p/><p>　老闆娘正在用手機追綜藝，她看得聚精會神，聽到有客人進來，她連頭都沒抬，懶散地說:“你要是在我這裡買耳環，可以免費打耳洞。如果不買，一個耳洞二十塊錢。”<p/><p>　聞桂“嗯”了一聲，他看向身旁的姜樂忱，纖長的手指輕輕敲了敲櫃檯，說:“隊長，你幫我挑一個。”<p/><p>　姜樂忱嚇了一跳:“你已經有兩個耳洞了，還要打啊？”<p/><p>　“我打算在耳骨上打一個。”漂亮的年輕人眼睛裡帶著笑，“我又不考公務員，打幾個都沒關係。”<p/><p>　見他主意已定，小姜同學沒再勸他，開始認真地為他挑選起耳骨釘。<p/><p>　男生的耳飾不如女生的款式多，姜樂忱挑了半天，終於挑到了一枚造型精巧的圓環耳飾，遠遠看去，彷彿是一彎銀色的弦月墜在耳間。<p/><p>　小姜挑這個是有原因的——聞桂名字裡有個“桂”字，提起桂花樹，自然想到月亮。他想把這彎月亮送給聞桂。<p/><p>　他們挑好耳飾後，老闆娘麻利地從櫃子裡拿出打耳洞的工具。她的注意力完全在手機裡的綜藝節目上，很巧的是，她看的正是《雷霆舞者》。<p/><p>　小姜和聞桂對視一眼，都覺得好笑:老闆娘只顧著追綜藝，哪裡想到綜藝裡的人就在她身邊呢？<p/><p>　老闆娘不用穿耳槍，而是手工穿耳，使用的工具是一次性鈦鋼針。<p/><p>　聞桂坐在椅子上，沒有摘帽子口罩。老闆娘一邊看節目，一邊心不在焉地給他的耳垂消毒。<p/><p>　聞桂提醒她:“我要打左邊耳骨。”<p/><p>　老闆娘:“哦，打耳骨。”她開始給聞桂的右邊耳骨消毒。<p/><p>　聞桂:“……”<p/><p>　姜樂忱實在看不下去了，老父親的操心又湧了上來，他突然開口:“老闆娘，我來給他打吧。”<p/><p>　老闆娘驚訝，聞桂也在那一刻愣住了。<p/><p>　聞桂的眸子微微睜大，在短暫的吃驚之後，年輕人眼中的情緒很快轉變為欣喜。<p/><p>　“你來打？”老闆娘看向小姜，“小帥哥，打耳洞沒你想象中的那麼簡單，要眼疾手快，你要是打錯位置，你朋友就白受罪了。”<p/><p>　“我知道。”小姜同學昂起頭，“我是農大的學生，我打過的耳標沒有一百也有九十了，下到小鼠、上到黃牛，保證手到洞穿，針不走空！！”<p/><p>　聞桂:“…………”<p/><p>　很感動，但又不是那麼感動。<p/><p>　老闆娘見有“專業人士”在場，樂得輕鬆。她把工具盒交給暖橙色頭髮的少年，告訴他可以隨便使用。<p/><p>　姜樂忱熟稔地戴上指套、用鑷子夾了酒精棉球，溫柔地擦拭起聞桂的耳廓。<p/><p>　冰冰涼涼的酒精剛一貼上耳朵，聞桂就忍不住坐直了身體；一種戰慄感沿著姜樂忱手指撫摸過的地方，迅速傳遍了周身的每個角落。<p/><p>　他越是緊張，臉上就越波瀾不驚，他不敢透露分毫，生怕讓小姜察覺到他心底的情潮湧動。<p/><p>　“你很緊張嗎？”姜樂忱問他。<p/><p>　“……沒有。”<p/><p>　“你說謊。”小姜同學很敏銳地戳穿了他的謊言，“我認識你多久啦，你每次一緊張，就會忘記眨眼睛。”<p/><p>　“…………”<p/><p>　姜樂忱一邊用指甲輕輕碾著他的耳骨，幫助他放鬆下來，一邊哄他:“你為什麼這麼緊張啊，是不是不信任我的手藝？我剛剛說的是真的，我打過的耳標可多了，不論是牛馬還是豬羊，我閉著眼睛都能給它們做標記，你不用擔心噠。”<p/><p>　“……我不擔心。”聞桂只覺得被姜樂忱觸碰的耳骨越來越燙、越來越麻，彷彿全身的血液都向那裡湧去。<p/><p>　“不擔心就好——”姜樂忱笑眯眯的。<p/><p>　突然，他手腕重重一抖，手裡的鈦鋼針猛地洞穿了聞桂的耳骨！<p/><p>　一滴赤紅的血珠從傷口滴落。<p/><p>　痛感微乎其微，唯有灼熱如影隨形。<p/><p>　姜樂忱手腳麻利地把鈦鋼針替換成那枚月牙形狀的耳扣。銀色的月亮與年輕人的銀灰色短髮相映成趣，仿若月亮上的仙人落入人間。<p/><p>　聞桂看向鏡中的自己，姜樂忱也藉著鏡子觀察著他。<p/><p>　“我的桂桂子真好看。”姜樂忱輕輕撥動那枚耳扣，“哥哥送你的月亮，可要一直戴著啊。”<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