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梅萼 作品

第169章 番外四

    


    白石峽之戰後的第十年,趙桓榮升任廣寧協辦守備,請了軍中幾個好友到家中來喝酒。

    幾個糙老爺們鬧哄哄地喝到半夜才散去。

    鄰里幾個來幫忙的婦人和宜蘇一起將堂屋和廚房收拾乾淨,宜蘇將剩下的肉食送給她們聊表謝意。

    送走她們後,宜蘇閂上院門,一轉身,發現趙桓榮從孩子們住的廂房裡出來。

    她迎上去道:“你沒醉?”

    趙桓榮笑道:“不裝醉他們還不知道要鬧到何時,早點送走了好。”

    “我去廚房看看熱水燒好了沒,你洗洗早點睡。”宜蘇轉身去了廚房,過了一會兒,她親自端了一盆水到正房,給趙桓榮洗腳。

    “我自己來。”趙桓榮拉著她讓她坐在他身邊,問道:“雪丫呢?”

    宜蘇道:“小丫頭也跟著忙了一晚上了,我讓她先去休息了。”

    “如今我們也不缺銀子了,可以多買幾個丫鬟婆子回來做活,這些粗活,你就別自己做了。”趙桓榮道。

    宜蘇笑道:“鄰里她們不都是這樣過日子的嗎?以後要花錢的地方還多著呢,能省就省一點吧。”說到此處,她笑意微斂,道:“倒是有一件事,我想與你商議。”

    “何事?”趙桓榮一邊洗腳一邊問。

    “剛才來幫忙的花家嬸子,你認得吧。”

    “認得,怎麼了?”

    “她小閨女今年十七歲,原定今年秋天成親的,可不想她那準女婿年初時去山裡打獵時遭遇了不幸,意外亡故了。她家與咱們家一個巷子裡住了十年,對你的人品十分信重,我略透了些口風,她們就動了心思,願將那小閨女給你做妾。正好你此番升官,納一房妾,也是你的體面。”宜蘇垂著眸低聲道。

    趙桓榮將腳從盆中提出來,擦乾,擦腳布扔到一旁,轉過身看著宜蘇道:“你是不是把我軍中那幾個朋友開玩笑的話給聽進去了,覺著我沒妾不體面,才張羅著給我納妾?”

    宜蘇忙解釋道:“也不只是因為這個。我年紀漸大了,又有孩子要照顧,有時候難免顧此失彼。納個妾,方便照顧你。”

    趙桓榮伸手握住她的手,道:“宜蘇,我就是妾生的,不被重視的妾室和庶子過什麼日子,我比誰都清楚。如果一個家裡妾室和庶子受重視會有什麼後果,你我都清楚。從現實上來講,我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妾室和庶子的問題才妥當,從感情上來說,從初遇到現在,我想要的女人始終只有你一個。所以,納妾這個話題,從今以後都不要再提了,好嗎?”

    宜蘇望著他。

    他不是話多的人,很少一次說這麼長的話,除非他很著急說清楚一件事。

    “好。以後我都不提了,你若要提,我也不準了。”宜蘇道。

    趙桓榮笑起來,點頭道:“好。”

    他將宜蘇攬進懷中,道:“再去買兩個丫頭回來吧,過幾日我便要告假回京城去參加祖父八十大壽的壽辰了,這一來一回,再快也得一個半月,家裡我顧不上,總得有人幫你分擔才成。我將你從京城帶到此處,不是為了讓你跟著我受苦的。以前沒有條件還罷了,如今我有官職在身,家裡便是買幾個丫頭伺候著,旁人也說不著什麼。”

    “嗯,聽你的。”

    趙桓榮伸手捏著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臉來,看著她的眉眼道:“一晃十二年過去了,你還是當初我看到的模樣,一點都沒變。”

    宜蘇害羞起來,推他道:“盡胡說,都是三個孩子的娘了,怎麼可能沒變。”

    “在我眼裡沒有變,還是那樣好看。”

    宜蘇紅了臉,看著他道:“你也是。”

    燭火悠悠,房裡漸漸沒了說話聲,倒是響起些別的動靜。過了好半晌,趙桓榮額角冒汗地端著洗腳盆出門,去廚房燒了一桶水拎去了臥房。

    靖國公府,因國公爺八十大壽,殷夫人和徐念安在府中女眷的幫助下忙了近兩個月,才終於在壽宴前幾天將所有事情差不多都安排妥當。

    這日,恰逢趙桓熙休沐,一大早,徐念安醒了,想起床,趙桓熙八爪章魚似的在背後抱著她不讓她起。

    “別鬧了,時辰不早了,快讓我起來。”徐念安掙扎一陣,笑得氣喘吁吁的也沒掙開,推他道。

    “急什麼?事情不都安排得差不多了麼?好不容易今天休沐,陪我多睡一會兒。”趙桓熙哼哼唧唧道。

    “你只是想多睡一會兒麼?你手在幹什麼?”

    趙桓熙笑著湊到她耳邊低語一句。

    徐念安拖長了語調道:“倒也不是不可以……”

    趙桓熙沒想到她會答應,還沒來得及激動,便聽她接著道:“但你得先起來將院子裡的草拔乾淨了。”

    趙桓熙愣住。

    徐念安笑起來。

    趙桓熙反應過來,支起身子爬到她上面就咯吱她,口中道:“好啊,你還敢笑話我?叫你笑話我,以後還敢不敢了?”

    “不敢了不敢了,哈哈哈哈,你快住手!”徐念安胡亂掙扎,笑得喘不過氣來。

    趙桓熙伸手將被子往上一拉,將兩人都罩在裡頭。

    徐念安剛抱怨兩句,就被他封住了嘴。

    兩人正繾綣,冷不丁聽到院中傳來回哥兒脆亮的童聲:“桐哥兒,要去吃早飯了?”

    桐哥兒聲音糯糯的:“是呀。”

    “先來跟哥哥背兩首詩再去。”

    “哦。”

    “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男兒讀書時。”

    桐哥兒結結巴巴:“三更燈……五更雞,……是男……”

    回哥兒問他:“難背嗎?”

    桐哥兒點點頭。

    “那換一首。一年之計在於春,一日之計在於晨。”

    桐哥兒:“……”

    聽到聲音跑出來看熱鬧的淳姐兒嘻嘻笑了起來。

    回哥兒嘆氣,看著桐哥兒道:“換首短的吧。盛年不重來,一日難再晨。”

    桐哥兒:“盛年不重來,一日……日……”

    淳姐兒替他補上:“一日難再晨。”

    回哥兒繼續教道:“及時當勉勵,歲月不待人。”

    桐哥兒小小聲,淳姐兒超大聲:“及時當勉勵,歲月不待人。”

    背完之後,淳姐兒問回哥兒:“哥哥,你為什麼要教弟弟這幾首詩啊?”

    回哥兒道:“提醒他身為男子,不要日上三竿還不起床,不然長大後是要去拔草的。”

    看著一臉懵的弟弟和妹妹,再瞥一眼不遠處寂寂無聲的正房,回哥兒心情甚好地一轉身,道:“走吧,去吃早飯。”

    三個小的沒了聲音,被窩裡徐念安笑得蜷起身子。

    被十歲的兒子打趣,趙桓熙又羞又惱,對徐念安道:“你瞧回哥兒,都騎到我臉上來了,你也不管管。”

    徐念安眉眼如月,道:“怎麼管?他也沒說錯啊?”

    趙桓熙瞠目,道:“怪道他如此,原是你慣的。你不管他,我就收拾你。”說罷又是一個餓虎撲羊。

    徐念安笑著掙扎道:“別鬧了,待會兒該站正房門口來背詩了,哈哈哈哈……”

    夫妻倆起床洗漱完畢,恰那幾個小的也吃完了早飯。今日朝廷休沐,書院放假,幾個小的也不必出去上學。

    趙桓熙怨念中,站在院中與回哥兒大眼瞪小眼片刻,頭一扭去了外書房。

    徐念安憋著笑帶著孩子們去了殷夫人院中。

    趙桓熙去了書房沒一會兒,趙桓旭來了。

    他出去遊歷數年,在趙桓熙去桐廬的第三年才回來,參加了那一年的秋闈和次年的春闈,如今在禮部任職。

    “桓熙,有件事要拜託你了。”他一進門就笑著道。

    “何事?”趙桓熙一邊引他入座一邊問道。

    “我在禮部有個同僚,痴迷書法,十分喜歡你的字,一直想上門拜訪你,又怕唐突了,所以請我為他做個引薦,看看你什麼時候有空?”趙桓旭道。

    “休沐日隨時都可以啊。”趙桓熙道。

    趙桓旭點頭,道:“那我便如此轉告他了。”

    兩人說定此事,趙桓旭沉默有頃,對趙桓熙道:“有件事,我也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謝你。”

    他起身,走到趙桓熙面前,端端正正地朝他行了一禮,抬頭道:“桓熙,謝謝你替我父親報仇。”

    趙桓熙忙站起來道:“都是自家人,何須如此?”

    趙桓旭道:“年少時我做的糊塗事太多了,如今你不計較是你大度,我不能當做沒發生過。總而言之就一句話,日後若是有用得著我之處,儘管開口,不必客氣。”

    趙桓熙點點頭,道:“那我真就不客氣了。我娘叫我寫壽字張貼府中各處,估摸著算了算,得寫八百多個壽字,我已寫了三百六十個,剩下的五百個,你替我寫了吧。”

    趙桓旭忍不住笑起來,問:“都我寫了,你做什麼?”

    趙桓熙道:“我休息。”

    趙桓旭道:“那我不依,一人二百五吧。”

    趙桓熙討價還價:“我一百你四百。”

    “不行,最多我三百你二百。”

    “成交。”

    趙桓旭出了趙桓熙的書房來到後院,恰看到玉姐兒帶著淳姐兒她們幾個小的在那兒撲蝴蝶玩。

    “玉姐兒,你娘呢?”他問道。

    玉姐兒指著嘉祥居的方向道:“娘在淳姐兒奶奶院中。”

    趙桓旭道:“去跟你娘說一聲,中午我們不在家吃飯了,去長豐樓吃東坡肘子。”

    玉姐兒眼睛一亮,高興道:“真的?那,淳姐兒和桐哥兒可以一起去嗎?”

    趙桓旭道:“那得問過他們爹孃才行。”

    淳姐兒道:“伯父您等等,我們這就去問。”說罷拽著桐哥兒跑了。

    玉姐兒也跑,邊跑邊道:“先別去找叔叔和嬸嬸,先去找你們的回哥哥吧,他主意多,由他出馬,叔叔嬸嬸準同意。”

    “對對,玉姐姐你真聰明。”

    趙桓旭看著幾個小的嘻嘻哈哈地消失在小徑拐彎處的花木後面,心生溫暖之餘,也愈發感激當初祖父一番話將自己點醒。

    人這一生,大多數的痛苦,都是因肖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而起,而一旦懂得放手,便會立時發現,整個人生都與之前完全不同了。

    七月二十,國公爺過八十歲壽辰。

    這一日,靖國公府張燈結綵車馬駢闐,門庭若市冠蓋雲集。皇帝也派了宏奉前來送壽桃相賀,賜下許多壽禮。

    給國公爺祝壽的小輩都得分批進松茂堂去,不然都站不下。

    國公爺穿著簇新的團壽錦袍,坐在新造的輪椅上,身邊跟著回哥兒,看著家族繁榮興旺的盛況,忍不住熱淚盈眶。

    雖然這一生跌宕起伏,但到了到了,他還是可以體面地去見列祖列宗。

    趙家沒在他手裡衰敗下去,他後繼有人。

    到了夜間,笙歌漸息酒闌客散。國公爺獨自一人在書房,坐在窗下看著窗外的月色發呆。

    回哥兒進來道:“太爺爺,今日收的壽禮都造冊入庫了,向管事看醒酒湯去了,我先過來跟您說一聲。”

    國公爺回過神來,回頭看著自己重孫道:“定是多虧了你幫忙吧,不然向忠老眼昏花的,做不了這麼快。”

    “應該的。”回哥兒穩重地說著,去桌上倒了杯茶給國公爺。

    國公爺接過茶杯,道:“你比你爹小時候外向多了,你爹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就像個小姑娘似的整天躲在你奶奶身後不願見人。”

    回哥兒道:“我必然不能像他,我可不想長大了也去拔草。”

    國公爺“噗”的一聲險些嗆著,笑著放下茶杯問道:“你爹已經來向太爺爺告過狀了,說你嘲笑他的職務需要拔草。你很介意你爹爹為皇宮拔草嗎?”

    回哥兒低頭碾腳尖,道:“我聽說科舉很難考,爹他考上了,到頭來卻只是帶人為皇宮拔草而已,我不知道他考舉的意義在何處?”

    國公爺道:“拔草只是你爹的差事之一,並非全部。你爹他生性顧家,不愛鑽營,才願意接手這樣的閒差。他多些時間在家裡陪你孃親和你們兄妹,不好麼?太爺爺年輕時在遼東打仗,一去便是幾年不能回來,縱回來,也呆不了兩天又要走。你希望你爹像太爺爺一樣?”

    回哥兒仔細想了想,緩緩搖了搖頭。

    國公爺伸手將他拉到身旁,道:“太爺爺明白你的心思,孩子小時候,總是期望自己的爹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現在太爺爺告訴你,你爹爹他就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他十八歲時就上過戰場,殺過鐵勒王,遼東有如今的太平局面,你爹爹功不可沒。你若不信,下次你爹爹沐浴時你偷偷溜進去瞧一眼,他的身上,是不是還帶著當年戰場上留下來的傷疤?”

    回哥兒還是第一次聽說他爹上戰場的事,有些難以想象他爹爹在戰場上是什麼樣的。他難得地露出了懵懂之色,乖乖地點了點頭。

    “時辰不早了,你回去吧,別叫你祖母和孃親擔心。”國公爺摸了摸他的頭道。

    回哥兒應了,跟個小大人似的叮囑道:“太爺爺要喝了醒酒湯再睡覺。”

    國公爺笑道:“好,太爺爺聽回哥兒的話。”

    回哥兒這才像模像樣地向他行了一禮,轉身出去。

    沒多久,向忠端著醒酒湯進來。

    國公爺喝過醒酒湯,仰頭看向窗外的明月,神情惆悵。

    向忠陪著他靜靜地呆了一會兒,問道:“國公爺是否想起了大老爺?”

    國公爺點頭,問道:“有他的消息沒有?”

    向忠道:“還沒有。倒是有了桓朝桓陽兩兄弟的消息。”

    國公爺厭惡蹙眉,道:“這兩個不孝子,他們的爹有再多不是,對他們也是一片慈愛之心。如此忤逆,枉為人子!既有了他們的消息,吩咐下去,必不能讓他們好過了!”

    向忠領命。

    國公爺嘆了口氣,再次看向窗外,道:“當年一時意氣,做得太絕。多少,該給他留一條後路的。如今他一把年紀,孤身一人飄零在外,也不知……是死是活。”

    向忠也嘆息,道:“沒想到這麼多年,大老爺竟一次也未回來求過您。”

    國公爺道:“他應是知道錯了,才沒臉回來見我,見大太太和桓熙他們。你再多派些人手出去找找他,找著了,就在外頭為他置一處宅院,幾畝薄地,二三僕婢,讓他安度晚年。不管我在不在,這話都算數。”

    向忠擦眼淚道:“老奴記住了。”

    回哥兒回到慎修院,發現爹孃不在,問下人,誰也不知他倆去哪裡了。

    回哥兒看看同樣在找爹孃的弟妹,甚是無語,和他們玩了一會兒之後便哄他們去睡覺。

    而此時,趙桓熙和徐念安正互相依偎著坐在挹芳苑的鞦韆上慢慢晃著。

    夏夜寧靜,不知名的夏蟲在草叢裡唧唧地叫著,卻益發的讓人感到心裡安靜。

    “三郎,要不我們還是回去吧,孩子們找不到我們,哭起來怎麼辦?”良久,徐念安忽然開口道。

    趙桓熙側過頭看她,問:“酒醒了?”

    徐念安支起腦袋晃了晃,眼前發暈,遂道:“還沒。”說著又往他肩上一靠,抱怨道:“都怪三姐,就會起鬨。娘今年釀的楊梅酒也太甜了些,一不小心就喝多了。”

    “明明是自己貪杯,還怪娘和三姐。”趙桓熙道。

    徐念安直起身子,不滿道:“喂——”

    趙桓熙伸手捧住她酡紅的臉蛋,笑著道:“貪杯又怎樣?我喜歡你貪杯,醉了多可愛。”

    “你走開!”徐念安伸手推他,自己下了鞦韆,身形搖晃,“我要回去看看回哥兒,淳姐兒和桐哥兒睡了沒?”

    “都這會兒了,乳孃早就哄他們睡了。路都走不穩怎麼回去?小心掉湖裡頭。就在這兒睡了吧。”趙桓熙從後頭追上她,將她一把打橫抱起,剛要往房裡去,西南方向的夜空中綻開一朵絢麗的煙花。

    “都這麼晚了,怎麼還有人家在放煙花?”趙桓熙疑惑道。

    “你是不是傻?那明明是皇宮的方向。放我下來,我要看煙花。”徐念安醉醺醺地掙扎道。

    “到房裡去看。”趙桓熙將她抱到梢間,讓她坐在窗下的高几上,抬起她的下巴就俯身親了下去。

    “你……”徐念安剛說了一個字,就被他急切的動作給弄得靠在了窗戶上,頭上的金雀釵將窗戶紙都戳破了。

    在那煙花之下,已是貴妃的柳拂衣站在寢殿廊下,仰著修長的脖頸看著夜空,晶瑩的雙眸中倒映著煙花的色彩。

    皇帝站在她身邊,牽著她的手。

    一個半時辰前靖國公府放煙花,被她瞧見了,她說好看,他便命人連夜出宮採買煙花放給她看。

    “父皇,母妃。”被煙花聲吵醒的十三皇子揉著眼睛走到兩人身邊。

    “翊兒,來,跟父皇母妃一起看煙花。”皇帝俯身抱起兒子。

    柳拂衣道:“都多大了,還抱,也不嫌重。讓他下來。”

    皇帝笑道:“多大?不過九歲而已,怎麼就不能抱了?父皇力氣大得很,是不是,翊兒?”

    翊兒大聲道:“是!父皇力氣最大了,連母妃都抱得動,如何就抱不動我了?”

    皇帝大笑,笑了幾聲又哎喲哎呦地呼起疼來,原是被柳拂衣給擰了一把。

    皇帝告饒道:“不說了不說了,看煙花。”

    翊兒替皇帝鳴不平:“母妃就會欺負父皇。”

    皇帝忙捂住兒子的嘴,道:“別說了,再說父皇今晚又只有睡書房的份兒了。”

    柳拂衣忍不住彎了下唇角,復又仰頭看向熱鬧絢爛的夜空。

    她不是自願進宮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愛不愛身邊的這個男人。

    十年來,他無底線地縱著她寵著她,不讓任何人欺負她。

    這是她在自己親生父親那兒都不曾享受過的待遇。

    既如此,那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