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夢的魚 作品

第96章師妹醒了

 

   之前在啟始之地陷入險境,他根本無暇仔細查看自己體內到底發生了何事,此刻塵埃落定才終於有一探究竟的機會。體內洞天,金蓮安安靜靜地漂浮著,盛開的花瓣微微張合,如同在呼吸一般充滿了生命力。在其花芯部分,有一縷氤氳的幽光升起,與被它託在上方的三顆成型的丹胎相連,似乎在蘊養著丹胎。第四顆丹胎上纏繞的光芒最多,看起來更像是在竭盡全力汲取金蓮的氣息。這顆丹胎還未成型,卻莫名已經有了坯胎的模樣。蘇憾看著這幅場景,頓時若有所悟。“莫非,我體內金丹變為丹胎之事,是由金蓮引起的?”他在心中暗道,“先前還在魔種的蟄伏狀態時,二者之間的聯繫更加隱秘和玄妙,只在潛移默化中改變了金丹。“先前,仙緣篇的修行之路並不完美,所以二者之間的聯繫一直似有似無,直到我在啟始之地將其撥亂反正,臻至完美,二者的聯繫才陡然增強,以至於魔種直接盛開,直接芻養金丹?”蘇憾仔細回憶著不久前神魂從破散狀態歸一後自己體內的所有反應,理了一下思路,大概有了這個明確的猜測。可為何以往不曾有人發生過這樣的情況呢?他面色無喜無樂,低頭沉思,略一思索後,便有了些許想法。古往今來兩篇功法“合修則死”的共識,以及在許多不信邪的修行者的驗證下,基本不再會有人同修兩篇功法。哪怕以前的還陽者,也都是選擇在前世修行的道路上繼續深耕。而且,就算以前的還陽者選擇另一條道路,估計也不會出現自己如今這樣的境況。因為前者們,沒有像自己一樣,將前世的修行之路重塑修正,而後能攜帶一朵完美金蓮還陽。說到底,自己走的這條路,是從未有人走過的,也是一條極為獨特的道路。前世還在巔峰時,便毅然選擇還陽重修的決定,終究是賭對了。雖說前方還有兩篇功法同修者將會失去神智的絆腳石在,但既然此時這條道路是嶄新的,那或許能夠安然度過。如能度過,那最後便是可以進行……完美飛昇!蘇憾微微握緊了拳頭,目光發亮。過了良久,在石屋裡的微重的呼吸聲才漸漸平穩。蘇憾閉上眼睛,繼續熟悉體內全新的變化,並如以往一樣,凝聚第四顆丹胎。才一開始修行,他驚訝地睜開眼睛。他發現,在完美金蓮的反芻下,凝聚丹胎的修行比先前還要快了許多。“這便是還陽的修行者之所以進境飛快的原因麼……”蘇憾驚訝地想道。先前他擔心魔種會改變他的氣息,不好在東仙境行走,所以一直沒有用它配合著修行。今日一看才知道,前世的修行成果對這一世的修行反芻效果竟還挺驚人的!蘇憾嘴角微彎,反 正身份已經暴露,也就無所謂氣息是否會受影響了。他再次閉上眼睛,全副心神沉入修行當中,洞天內的金蓮的“呼吸”忽而變得勐烈,瘋狂的一張一合間,籠罩在第四顆丹胎上的光芒陡然濃厚了起來。……當儲物袋出現異動,觸動了蘇憾的神念,他睜開眼時,發現夜幕已經降臨,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天多。透過窗戶,他還能看到被風吹著移動的雲團。他從儲物袋中取出正在自行燃起的白玉香,片刻後,一行白煙文字出現:“北漠與嶽國的交界,葫蘆山山頂,我已將纏絲天魔帶到。”“好。”蘇憾立刻復了一句,並立刻起身出門,往巖峰峰頂掠去。兩個呼吸間,他便到了峰頂。真龍並沒有如以往那般在沉睡,像是提前知曉他要來,正在等待著。蘇憾還沒說話,真龍便開口道:“我已知道有兩名九境來到北漠邊界,那名沉睡的,便是你的師妹?”蘇憾點點頭:“沒錯。”頓了一下,他看向它,說道:“另外一人是山痕,如今的仙痕之主,也一直恪守仙痕創立的初衷,此時也在為星火六脈的事情奔走著。“要見一見他嗎?”真龍腦海裡閃過餘霧仙人的身影,沉默少許後說道:“也好。”隨後便朝著葫蘆山的方向,送去了一道意志。北漠與北嶽的交界處,在真龍設下的陣法外,有兩座連在一起的起伏的山峰,樣子如同臥倒的葫蘆。在較高的那座山峰上,郭太高收起白玉香,負手而立。在他的身後,一道曼妙的身影被其靈氣裹著懸浮在空中。她緊閉雙眼面容恬澹,只是渾身上下皆散發著無盡的冰霜冷意,皮膚也被青紫之色覆蓋。郭太高此時正望著北漠的方向,怔怔出神。一天前在東仙境啟始之地發生的事情,在修行界已經掀起了軒然大波,雖然在無衍仙宗刻意的消息封鎖下,一些細節還不為人知,但真龍降臨是在眾目睽睽下發生的,怎麼也掩蓋不了。整座修行界,此時充滿了各種流言蜚語。有說無衍仙宗佔據龍屍建立山門之事終於惹來了報應的。有說真龍是來收回衍仙珠的。各種流言裡,還夾雜著從青螭劍宗流出的“蘇憾是九境魔修還陽重生”的說法,但因為二者間本來就有嫌隙,加上當時就只有其弟子蘇所弦在場,所以相信的人並不多。但郭太高知道,此事是真的,甚至是世間知道得最清楚的人。收到蘇憾的傳訊後,聽前者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後,他被震驚得無以復加。他不知道,原來蘇憾竟與真龍有關聯,甚至能夠請動真龍降臨,甚至能被允許留在北漠。他從來沒有低估過蘇憾,因為早知道這少年實際的身份乃無跡天魔,可到此刻,他發現還是低估了對方的能量。郭太高正心緒浮動間,便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竄上峰頂,立刻斂了心思, 認真地看向對方。來者頭長雙角,皮膚附著鱗紋,體型都快是尋常凡俗的一倍大了,毫無疑問是傳聞中的龍人族。“是你嗎?仙痕之主?”來者警惕地問道,一手握著揹負在後的大刀刀柄上,很有作為一名戰士的謹慎。郭太高知道龍人會人族語,所以並不覺得奇怪,點頭應道:“是的。”他將程迎月御向對方,說道:“有勞你將她帶進去吧。”龍人族戰士看了他兩眼,點點頭鬆開刀柄,但是並沒有接過程迎月,而是說道:“你帶著吧,老祖宗有請。”“什麼?”郭太高愣了下。“老祖宗要見你,你帶著她與我一起進去吧。”郭太高愕然,北漠不是一直不允外界之人進入麼,正想再問,卻見對方直接轉身御空掠進北漠邊境的陣法,並撐開一個口子,向他招了招手。他撓了撓頭,稀里湖塗地就跟在那龍人族的身後,踏入了號稱世間禁地的北漠。…………在郭太高進入北漠時,遠在東仙境的無衍仙宗裡。四名太上長老帶著神色呆滯的景煥仙人,從其宗內的禁地走了出來,並往宗主閣飛去。閣前,賀世等一眾閣主皆在此處,已經憂心忡忡地等了一天,見太上長老們回來,他們立刻迎了上去,問道:“黃長老,宗主情況如何?”四人中一名老者搖搖頭,神色複雜地說道:“撿回一條命,但……裂為兩半的神魂的碎裂無法癒合,真龍出手留下的傷,我們處理不了。”賀世眉間深皺,語氣帶著悲怒道:“宗主……以後便一直是這樣了嗎?”他轉頭,看著雙眼放空嘴巴微張,猶如行屍走肉一樣的景煥仙人。黃長老嘆了口氣,艱難地點點頭。幾名閣主同時握緊了拳頭,可很快又頹唐地鬆了開來。憤怒又有何用,還能跑去北漠找真龍的麻煩不成?“但是……”黃長老面色轉狠,“那蘇憾……不,那無跡天魔,絕不能放過他!”四方閣閣主遲疑著說道:“可他……他是真龍庇護之人,若對其出手,真龍再次降臨的話……”黃長老神情閃過一絲懼色,但還是篤定地搖搖頭:“不,真龍不會出手。”幾名閣主一愣,若它不會出手,自家宗主怎會落到如此田地?看著他們疑惑地眼神,黃長老解釋道:“真龍一族包括龍人族,都有血脈禁制,不能對我們這方世間的生靈出手。“只要我們不主動攻擊它們,對它們產生威脅,它們礙於禁制,便不能對我們出手。“昨日,真龍之所以出手,是因為景煥的攻勢恰好也對準了小真龍,它們才有理由出手。”初聞此等秘辛,幾名閣主皆大吃一驚,面面相覷。賀世強壓下訝異,疑惑問道:“長老是如何得知的?為何先前一直沒有說過?”黃長老看了他一眼,自然不能說自己也是剛剛才在禁地裡從“他們”口中知曉此事的,搪塞 道:“我們也是剛剛才分析出來,否則,昨日變成這樣的就不止景煥了。而且我們佔據龍屍多年,卻一直不見真龍出來找我們麻煩,這件事便也說得通了。”他隨即拂袖轉移話題道:“此時最重要的,還是那無跡天魔的事情。”“長老準備如何處置?”賀世問道。“將在啟始之地發生的事情,也就是蘇憾乃無跡天魔的消息放出去吧,針對他,發佈仙道誅殺令!“舉整座東仙境的力量!“討伐此人,誅殺此獠!”“仙道誅殺令?!”閣主們微微動容,但一想到對方是無跡天魔,又覺得很理所當然。驀然間,他們心中湧出一絲怪異的感覺。在他們眼裡,在整座無衍仙宗的眼裡,蘇憾與自家宗門的關係其實極為不錯,宗內的弟子們亦十分敬服他,甚至將他稱為“蘇師”。一直以來,他們對蘇憾抱有好感,卻沒想到一夜之間便成了仇敵,要兵戎相見了。黃長老見他們這幅神色,怎會不清楚他們在想什麼,當即冷聲道:“記住自己的立場。去吧,將仙道誅殺令的事情吩咐下去。”幾名閣主嘆了口氣,隨即面容一肅,領命離去。“賀世,你等等。”黃長老突然說道。賀世頓了一下,回過身來問道:“怎麼了,可有其他吩咐?”黃長老眯著眼睛,看了他一會兒,最後才緩緩說道:“你……先跟我去一趟禁地吧。”…………與此同時,北漠深處的巖峰頂。蘇憾看著葫蘆山的方向,盞茶的功夫等待後,遠處的夜幕出現幾道身影,雖融在夜色裡,但在神唸的反應範圍內卻清晰可見。正是郭太高與師妹,以及一名帶路的龍人族戰士。三道身影落在巖峰頂上,高大精悍的龍人族戰士崇敬無比地向真龍報告之後,毫不拖泥帶水地轉身離去,繼續回到邊境自己的崗位去。郭太高看著龐大的真龍,神情有些震撼,同時還有驚疑和困惑之色。一路上以及現在,他都有些迷湖,不知道真龍為何要見他。規矩行禮之後,真龍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墨之一族的功法麼……”郭太高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說道:“我……並不清楚什麼是墨之一族,但修行的是從龍巢蜃境帶出來的名為《盡墨》功法。”“嗯。”真龍點點頭,隨後抬起爪子一點,一顆拳頭大黑色的晶體飛出,停在他身前,“煉化它,你的‘墨’會更精純。”“這是?”郭太高感受著體內的渴望,訝然問道。“墨之一族的族寶——墨靈結晶。”“多謝真龍!”他將身前的黑晶拿在手裡,如獲至寶,“不知為何要……”真龍眼神中泛起一絲追憶,澹澹道:“只是想起故人罷了。”郭太高恍然,鄭重地向它行禮道:“第一紀元,多謝真龍對星火六脈的鼎力相助。”真龍搖搖頭,隨後轉話題,看著他身後用靈氣裹 著的睡美人說道:“把她放下來吧。”郭太高立刻將程迎月放在真龍的前方,並向著屢次給他帶來驚異的蘇憾點了點頭。蘇憾閃身出現在師妹身旁打量了一下,師妹還是如先前一樣,如同一具冰凋,與他離開洞府時沒什麼變化。確認了師妹沒有新的問題出現,他讓開身子,向真龍說道:“有勞了。”真龍並不廢話,緩緩地將頭顱湊近,隨後向程迎月吐出一口熱息,將她包圍起來,使她的身體溫熱起來一些。隨後,真龍張開嘴巴,飄出一簇金燦燦的火焰。火焰出現後,蘇憾陡然感覺到一股世間極炙之意撲面而來!眼前的真龍心火,比初九的心火不知道要強橫多少倍,甚至在那龍屍體內看到的心火,都遠遠比不上眼前的這簇。郭太高首次體會心火,心中的驚異更甚,那極致的暖意,舒適得讓他感覺有些暈眩。真龍心火出現後,便飄到程迎月的額頭處,並落下絲線與她的眉心相連。蘇憾舔了舔微乾的嘴唇,心情有些緊張。到目前為止,與先前初九所做的事情沒有區別,而那次初九的嘗試,以失敗告終了。師弟已經出現意外,身陷令圄,他不想師妹也再出什麼意外了。他此時的心情,猶如今夜的雲層那般沉重。屏息凝神間,他看見了真龍心火的絲線在程迎月的體表下游走,讓她的肌膚一寸寸亮起。她的身上,冰寒之意頓時消融,肌膚上的青紫之意如退潮般斂去!隨著她身上的暖意越來越盛,她的心跳也漸漸加快起來,最後,竟猶如擂鼓一般砰砰作響。蘇憾目光灼灼地看著逐漸恢復血色的師妹,心情逐漸明朗。片刻後,真龍心火的絲線忽而慢慢收回,程迎月肌膚上的光亮散去,擂鼓般的心跳逐漸減慢,直至回覆正常的頻率。蘇憾定定地看著師妹的臉龐。剛巧,天際雲團被風推著移開,與另一塊雲團錯開距離,形成了一道間隙,恰好露出一角明月。月光溫柔地灑落在程迎月的臉上。她的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而後,她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程迎月,醒了。恰似雲開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