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夭 作品

第 196 章 欲戴王冠(四)

    月初,運道大吉,祭天之日。



    祭天大典在正殿之前的廣場上舉行,祈福禮燈掛滿了整個宮廷,寬約十丈的鎏金火盆裡火焰熊熊燃燒,負責祭祀的官員手持禮笏,分列在火盆左右誦經。



    相比於殿外的莊嚴肅穆,正殿裡卻是花團錦簇,大擺筵席,文武百官飲酒作樂,身披綾羅綢緞的宮妃們侍候著高高在上的陛下,殿中敷粉美貌精心裝點的伶人擺弄水袖翩翩起舞,無限風情。



    乍眼望過去人頭攢動,酒池肉林。



    “今日這祭天宴操持得不錯,事後孤必有重賞,”陛下端起杯觴,毫不吝於對符堅的褒獎,容慷恰巧執著酒杯,到首座上面給陛下敬酒,也禮貌性的對符堅露出一個笑容。



    “陛下言重了。”符堅抿唇一笑。



    這祭天宴是他一手促成,只因祭天之時是吉時吉日國運最為昌隆,他打算趁著這股氣加持,把容懷最後的氣運全部一口氣抽出來。



    “陛下,那麼臣就去外面主持祭天了,”符堅躬身告退。



    陛下也毫無挽留,揮手讓他退下去,繼續品酒欣賞歌舞,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親生孩子即將被生殉祭天。



    容慷等人也渾當沒有聽見。



    符堅讓人把容懷帶上來。



    一柱香後,容懷換上一身白袍被司禮的侍衛拖上來,通過正殿的大門能夠清晰的看到殿外的祭壇,他被帶上來的時候,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得靜了下來,他們大多都是第一次看到這個被藏在深宮裡寓意不祥的皇嗣。



    說的直白一點,真的超出了他們的想象,原本以為是個長相醜陋不堪入目的孩子,沒想到竟然容貌如此出色。



    ……真是可惜了。



    陛下支著下頷,坐在龍椅上首,發覺周圍都安靜了下來,於是抬頭望過去,這是也是他頭一次如此認真的打量這個孩子。



    確實,可惜了。



    容懷被帶上來之後就被侍衛壓制著跪在殿外,他作為最後的祭品,窮途末路,眼睜睜地看著一頭頭牛羊被推入火中焚燒,生靈死前的哀嚎聲不斷鑽入他的耳膜。



    隔著盛大的火焰,符堅與他對視。



    容懷眼前忽然又浮現出雪妃和阿遠等人的面貌,莫名地他又回憶起那日虛影說的話:“氣運之子和主世界的關係是非常微妙的,如果他能夠掌握氣運的奧秘,甚至能在頃刻之間讓這個世界生靈塗炭……你的前任,前任全知神也是死在自己的好奇心上,你不要重蹈覆轍,走了他的老路。”



    奧秘……是什麼?



    恐怕祭天是假,符堅還是想要抽走他的氣運,既然如此,又為什麼要選擇今天?對了,之前抽走他的氣運也非常在乎時辰、時間。



    莫非這一天有什麼特殊嗎?



    他心裡剛剛浮現出這個念想,就忽然感覺到周圍有什麼東西在湧動,和風的流向不同,這些東西既玄妙又無法讓人理解,但確確實實的圍繞在符堅的身邊。



    是國運。



    琅國這樣的……也有國運嗎?



    正當他喃喃自語的時候,符堅比了個手勢:“陛下滌除罪業,慰告予蒼天。”



    當年被處死的罪奴屍體全都被拖了上來,扔進火盆之中,既然是焚燒有罪之人,犯了教唆罪的雪妃自然也在列,阿遠等蕪苑的僕役全都被粗魯地扔入火盆之中,在容懷的眼前被焚化。



    “不,不,不不不……”見雪妃的鬢髮被火焰燒灼,一寸一寸化為灰燼,容懷一直無動於衷的雙眼頓時睜大,陡然不管不顧,奮力地掙扎起來。



    “壓住他,”符堅唇邊含笑囑咐旁邊的侍衛:“別讓他阻撓了祭天儀式。”



    容懷身體裡的氣運已經被抽掉一空,如今只剩下最後一縷,在這個最後一哆嗦的時候,可千萬不能出任何差錯。



    侍衛應諾,想按住容懷,火盆裡烈火卻忽然猛地拔高了丈,火舌將侍衛兜頭罩臉地捲入其中,一隊侍衛頓時化身為一團行走的火球,發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啊啊,符大人救救我——”



    與此同時,符堅也感覺到被他操控的國運紛紛離他而去。



    他忽然想到什麼,從懷裡掏出那隻陶罐,裡面空空如也,被他用神力凝聚起來的氣運不翼而飛。



    容懷不僅找回了全部的氣運,而且歷來氣運之子從來都沒有獲得過神力,但是他卻獲得了。



    通過符堅那一縷神力,他抓住了虛影口中的奧妙,在雪妃在他眼前被火化的這一刻,在極度的絕望之中,他也終於感悟到氣運之子是什麼意思。



    他的氣運關乎整個主世界的運轉,所有的一切都應該圍著他而運轉,他本來就應該是這個主世界的中心。



    拋棄理智對身體的掌握,他的感官不再拘泥於□□,神識穿貫包羅萬象的萬千世界,他通過神力觸碰到了無形的氣運。



    符堅第一時間察覺到不對。



    臉色勃然變色,下意識想要逃離,但是諷刺的是他本想利用的國運卻反過頭來被容懷操縱,禁錮住他的身體,成為束縛他的囚籠,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容懷一步步朝他走過來,“既然選擇進入了我的世界,就不要再想著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