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鏡 作品

第41章 第41章

    醫院的被單和牆壁白茫茫的, 頭頂的白熾燈冰涼安靜,紀箏察覺到抱著自己的人力道越收越緊,身體的肌肉彷彿在顫抖。

    “周司惟。”她抬起自己覆著膠帶的手, 輕輕摸了摸他的臉。

    他的懷抱很涼, 衣服布料冰滑, 心口處劇烈跳動著, 叫她一晚上的恐懼瞬間落地。

    表現的再怎麼堅強沒事,其實都是因為沒有親近的人在身邊, 又不想讓童然擔心, 其實她也很害怕。

    怕疼,怕玻璃碎片, 怕留疤。

    周司惟握著她抬起的手, 合在掌心裡,微垂的睫落下陰影,瞳色深不見底,輕聲問:“疼嗎?”

    被這麼一問,紀箏一股酸楚湧上鼻尖,眼一眨就掉了一滴淚,癟著嘴:“疼, 好疼啊周司惟。”

    說著, 整個人的情緒都垮下來,晶瑩的淚珠一顆接一顆, 從素白的臉上滑下來。

    她拿臉去蹭他的衣領, 嗚嗚嗚地哭起來, 彷彿要把一晚上的委屈都哭出來。

    溫熱的淚水滲過布料, 滲進他心口的肌膚。她哭的聲音很低, 像一把磨得很鈍的刀, 一點一點,凌遲耳膜和心臟。

    口袋的手機鈴聲一直在鍥而不捨的響,周司惟皺眉,直接按了關機。

    紀箏抹了一把淚,抽抽噎噎地說:“接一下吧,萬一有急事呢?”

    “沒事。”他說,捧著她的臉,指腹輕柔地蹭淚珠,低頭用唇一點一點吻她乾涸的淚痕。

    “落落,”他聲音很低,微啞,不甚清晰:“傷害你的人,會付出代價的。”

    紀箏沒聽清,問了一句:“你說什麼?”

    她說完這句話,她的手機鈴聲突兀響起,是路子霖打來的,接通後劈頭蓋臉就問:“紀箏,周哥回去找你了嗎?”

    隨後是一道女聲,衛昔儘量平和道:“讓周司惟接電話可以嗎?”

    路子霖在旁邊罵了句:“周哥他媽瘋了吧!”

    尾音還沒說完,手機被周司惟拿過去,他鬆開她,起身關上門去外面接電話。

    紀箏有點懵,兩分鐘後,周司惟重新回來,把手機放到床頭邊,俯身手撐在她兩邊吻了下她額頭,柔聲說:“睡覺吧落落。”

    “你要走了嗎?”她下意識問。

    “不走。”周司惟拉了張椅子坐在床邊,讓她躺下去,蓋上被子,關了大燈,只留月色從窗外照進來。

    他手伸進被子裡握著她的手:“我陪著你。”

    “你工作室那邊?”紀箏看他,心裡惴惴不安。

    “沒事,”周司惟面色平淡:“別想那麼多。”

    “那你也不能一晚上坐著呀,”紀箏小臉盈盈如月,蹙著眉:“你回去睡覺,或者你上來睡。”

    病床雖然小,擠一擠兩個人也不是不可以。

    周司惟輕輕搖頭,手指撥開她的碎髮:“別擔心我,睡吧。”

    “那怎麼行?”紀箏抬起頭,長髮如瀑散落,堅持:“怎麼能坐一晚上,你要坐的話那我也坐一晚上好了。”

    她說著,一隻手撐床就要坐起來。

    周司惟按住她肩膀,皺眉:“紀箏。”

    他很少喊她全名,一般這種時候就是認真了,紀箏更認真,黑圓的眼睛盯著他,執拗道:“一起睡。”

    周司惟沉默幾秒,嘆了一口氣,拗不過她,脫了外套坐到床邊。

    紀箏直接掀開被子搭到他身上,手腳並用抱著他胳膊,期間不小心碰到傷的膝蓋和手腕,疼得倒吸一口氣。

    周司惟神色不好,皺眉道:“碰疼了嗎?別亂動。”

    她眼淚汪汪看著他,口氣委屈:“你躺下來和我一起睡我不就不亂動了。”

    周司惟眉心一跳,拉起被子躺了進去,小心翼翼地把小姑娘抱進懷裡。

    她身材比例好,穿衣服時看著靚麗腿長的,其實身上沒多少肉,瘦瘦得蜷成小小一團。

    他手覆在她背後肩胛骨上,輕聲說:“以後多吃點飯,太瘦了。”

    “胖了就不好看了。”紀箏探出小小的一個腦袋。

    周司惟捏她的臉:“你怎麼樣都好看。”

    “男人的話,騙人的鬼。”小姑娘嘟囔著:“等我真胖的那一天你就不這麼說了。”

    周司惟眼底的墨色散了一點,親她唇:“不騙你。和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話。”

    紀箏一隻手不敢動,只能仰頭動作不便地回應這個吻,往前貼著他,輕輕吻他輪廓硬朗的下巴,然後是微動著的喉結。

    周司惟掐了一下自己的指腹,提著她後脖頸輕輕把人往後拽開,聲音有些啞:“行了,睡吧。”

    紀箏重新躺進他懷裡,半秒後,又冒出頭,明亮的大眼睛一眨,小聲說:“周司惟,我感覺到……”

    後半句話在他警告一般的眼神裡偃旗息鼓。

    她吐了吐舌頭,乖乖拉好被子合上眼睛睡覺。

    折騰了一晚上,又掛了點滴,睏意很快如山倒般重重襲來。

    身邊小姑娘的呼吸聲逐漸平緩,鼻息溫甜撲在他頸邊,周司惟把她滑落到嘴角的髮絲挽上去,眼神溫柔描摹著她的睡顏。

    時間已過凌晨,深更轉為絲絲黎明破曉,醫院外的街道靜謐無塵,路上偶有一兩輛車經過,車燈閃爍,周司惟抵達麵館時,路子霖點的鮮蝦魚板面剛端上桌,香氣撲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