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等電話掛了,雲集又多看了兩眼超話,裡面的微博數量正在呈指數增長。

    尤其是一個叫“涼涼月色”的id,看頭像應該也不會是追星的青少年,一直在前排不停出現。

    雲集皺著眉頭點開那個歲月靜好的頭像,看見主頁裡面一水的抽獎轉發,從暖手寶到機械鍵盤,再從護手霜到房子,無所不抽。

    翻到很前面,才有一隻躺在太陽底下的胖橘照片,配文是“我懷疑我老闆性向根本不是男,要不就是眼神不行”。

    他不由輕笑了一聲。

    但他退到熱搜界面就不由又皺起眉頭,看著起起伏伏的討論熱度,實在有點頭疼。

    他走到廚房,把稍微晾涼的中藥一口悶了,身上出了一層薄汗。

    今天早上醒得太早,他又稍微有點感冒,稍微費了點心力就有些睜不開眼。

    他靠在沙發上一會兒就昏睡過去了。

    在夢裡,叢烈站在高高的舞臺上,四周是熒光棒聚成的星海,正隨著他的歌聲左右搖擺。

    雲集站在一個偏遠的角落裡,很努力地踮著腳也只能看見舞臺的一個小角。

    叢烈拿著麥克風的架子,從舞臺的一側走到另一側,歡呼聲幾乎掀翻體育場的玻璃房頂。

    這樣的場景好像已經發生過太多次,夢裡的雲集甚至有些習以為常。

    一曲終了,雲集發現自己的西服碎了,一片片散落在地上。

    他起身準備離場,身邊的歌迷卻一把把他扯住,“就是你吧?厚顏無恥地糾纏叢烈!”

    雲集不想解釋,直接推開那隻溼漉漉的手。

    卻又有更多的手扒上來,潮水一樣地把他往深處卷。

    這時候他一直見不到面的叢烈突然出現了,握著麥克風高聲說:“雲總,不是所有的佔有都能叫做……”

    鋪天蓋地的火焰,手指的尖端都是滾燙的,灼燒感的盡頭居然是意外的清涼。

    汽油外漏的聲音是汩汩的,讓雲集想起夏夜裡緩慢流淌的清溪,又想起叢烈那雙雪亮的眼睛。

    既然他不肯看自己,就算了。

    車廂在燃燒中轟然爆裂。

    雲集卻是慶幸的,死了比較好,死了就不用再聽他把那句話說完。

    “雲集!雲集!”

    他是在急促的砸門聲中醒來的。

    雲集剛一睜眼,就被順著額頭流下來的汗水刺得眼睛發酸。

    他揉著眼睛去開門,被茶几的尖角重重地在膝蓋上撞了一下。

    “嘶——”他忍不住彎腰捂住疼得發麻的膝蓋。

    “雲集!!”門幾乎要被砸穿了。

    “來了。”雲集抬頭答應了一聲,一瘸一拐地去開門。

    一開門,他就看見了叢烈那張焦灼的臉。

    他眉毛緊緊皺著,胸口被呼吸撞得劇烈起伏著。

    “喊什麼?”雲集淡淡地說了句。

    他的眼睛被汗水蜇得冒了些血絲,從眼白到眼尾都略微泛紅,顯得格外脆弱。

    “你怎麼……”叢烈的前三個字還是冒著火的,後面的語氣逐漸弱下來,“……不開門呢?”

    雲集揉著膝蓋向回走,“不好意思,剛剛睡著了。”

    叢烈緊緊跟在他後面,“腿怎麼了?”

    “碰了一下。”雲集不甚在意地掀起睡褲來看了一眼,磕到的地方已經快速地腫了起來,在白皙的皮膚上隱隱泛出青紅色。

    “你家裡有冰嗎?”叢烈轉身就往廚房走。

    “不用,你坐下歇一會兒,我等一下過來。”雲集隨手指了一下桌子,“桌子上有水,如果渴可以自己倒。”

    他沒有刻意地疏遠,但是那種隨意裡帶著些客套的口氣,就好像叢烈真的只是一個過來談工作的同事。

    “我今天不去公司,考慮你的身份,談公事的話家裡還是比外面廕庇一點。當然如果你介意,想要正式一點。我也可以現在約個地方,也來得及。”雲集把茶几上的中藥碗拿起來,微跛著路過叢烈的時候也沒看他。

    “在這兒就好。”叢烈跟著他進了廚房,要接他手裡的藥碗。

    雲集微微一挑眉,讓開了。

    他半開玩笑地說:“已經喝完了,而且今天要談正事,過敏了沒人送你去醫院。”

    叢烈在他旁邊站著,頭幾乎要頂到旁邊的吊櫃,躊躇了一會兒又開口:“那天在寵物醫院……”

    “廚房有點擠,你去沙發上坐著吧。”雲集用拇指指了一下身後。

    叢烈不說話了,只是安靜地在他身邊等著。

    雲集洗完了碗,突然想起來什麼一樣,“在寵物醫院……”

    叢烈垂著的眼睛立刻抬了起來。

    “是你把違章的罰單繳了是吧?不好意思我最近事情有點多,我立刻轉給你。”雲集把手擦乾淨就去解鎖手機。

    叢烈手機迅速一震。

    是一條二百塊的微信轉賬通知。

    “我不是想問這個,”叢烈沒點紅包,聲音裡透出幾分急切,“我想說……”

    “不管你知道了什麼,叢烈,都對我們的關係沒有影響了。你知道我們分手了,對嗎?”雲集再次打斷他。

    臉上的汗雖然已經洗乾淨了,他的皮膚卻被浸得有些泛白,

    他靠在沙發裡,過分消瘦的腰身顯得睡衣空蕩蕩的。

    但是他說話時不慌不忙的,那份氣定神閒和郵件中的筆觸如出一轍。

    “上次我已經把我們的關係說得很清楚了,關於一直沒把這事挑明的原因我解釋過,也道了歉。今天叫你來,不是來跟你討論私事的。”雲集給自己倒了杯水,慢條斯理地喝了,“如果你今天,只是想借工作之宜說一些沒意義的話,你現在就可以走了。”

    叢烈深深地把他看了一眼,偏開了目光。

    旁邊的查小理明顯記吃不記打,又扭著小屁股往他身邊湊,還奶呼呼地衝著他汪了一聲。

    叢烈沒碰查小理,又盯著雲集捲起來的睡褲褲腿,“敷一下吧,腿。”

    雲集打開傅晴剛發給他的賬目彙報郵件,“安靜。”

    查小理和叢烈都沒聲了。

    叢烈坐在單人沙發上,默默地看著雲集。

    太瘦了,他瘦得領口底下隱約透出平直的鎖骨。

    他的肩膀好像連睡衣撐起來都勉強,薄薄地鋪在柔軟的布料下,形成一個陡峭的直角,單薄而鋒利。

    他略微皺著眉看平板,身體稍微打開一個放鬆的角度,挽起的褲腿下面是均勻修長的小腿,似乎一手就能輕鬆握住。

    叢烈起身,到冰箱裡扒拉出一聽冰啤酒。

    他走回雲集身邊蹲下,用啤酒罐慢慢貼住雲集膝蓋上那一片青腫。

    雲集猛地抬眼,那目光一瞬間就把叢烈攝住了。

    陌生而冰涼,哪怕是層層的倦意,也掩不住他目光裡的排斥。

    “腫起來了。”叢烈避開了他的目光。

    雲集久久地盯著他,完全是一種不含半分柔軟的震懾。

    但叢烈就是不把手裡的啤酒拿開,仰著頭,目光只停在雲集喉結的高度,不再往上看。

    兩人僵持著。

    查小理已經扁扁地伏在地上,大耳朵貼著腦袋,黑白分明的眼睛委屈巴巴地在兩人間來回看。

    雲集努力把自己的思緒調整到工作狀態,“你打的錢,我收到了,能說下你的用意嗎?”

    “什麼用意?”叢烈不懂這些,“你需要錢,我就打給你。”

    其實叢烈的話雖然簡單,但是雲集也不得不認可。

    原本他要套徐鵬的錢,就是為了建錄音棚。

    但就算錄音棚的錢到位了,一個剛剛在起步階段的公司,張嘴等錢的缺口數不勝數。

    就算是按照輕重緩急的優先級一個一個來,雲集也總不會嫌錢多。

    叢烈越是不懂,他越要解釋到位,“資金怎麼用,回報率如何,這是我給傅江的標準。”

    他遞給叢烈一個文檔,“你投入他的二倍資金,想要什麼樣的條件呢?”

    “我不要回報。”叢烈低下頭,“讓瀚海接手工作室的職務就可以了。”

    雲集心裡稍微算計了一下,叢烈這才叫做白工還倒貼。

    對自己和瀚海來說確實是百利無一害,但他也不希望佔叢烈不懂規則的便宜。

    “那就資金投入和回報成比例,我給你二倍的回報,可以嗎?”雲集問他。

    “行,”叢烈的眼睛還盯著雲集的膝蓋,“我們現在去醫院吧。”

    只是在桌子上碰了一下,疼是稍微有點疼,但也沒到要去醫院的程度。

    雲集把叢烈壓著啤酒的手推開,稍微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腿,又接著跟叢烈說:“合同我先打出來一份給你,你回去仔細核對檢查一下,沒有問題了再做決定,在這期間如果你改主意了,我隨時可以把錢退還給你。”

    叢烈沒吭聲。

    等著合同打出來,他直接在甲方的位置上大筆一揮,“行了嗎?真不用去醫院看看嗎?”

    看著雲集膝蓋上的青紫,他感覺呼吸都不順暢了。

    “你走吧,我睡一覺就好了。”在雲集來看,跟叢烈談生意簡直但就是白費勁。

    他根本沒接觸過,而且也完全沒興趣瞭解,好像是個坑也要往裡跳。

    但既然叢烈把錢交給他了,他就會物盡其用,以後也一分錢不會少給叢烈。

    生意就是生意。

    叢烈盯著他,不說話,好像在等什麼。

    這一天起來就沒閒著,雲集實在有些累得不太舒服了。

    等叢烈走了,他準備喊雲舒陪自己去趟醫院。

    他指指門口,“走。”

    叢烈坐著沒動。

    查小理的耳朵搭著他的拖鞋。

    雲集額角的汗滲了出來,眉毛微微一抬,“不動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