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竹 作品
第21章 荒謬猜測歪打正著
陳標嘆了口氣。即使他再自稱精緻的利己主義者,也於心不忍,便拍了拍李善長的胳膊。
李善長把陳標放到了地上,陳標仰著頭對小娘子道:“陳家在應天東邊開了個布坊,正在招女工。報我堂兄……還是報我的姓名吧。說陳家少爺陳標讓你來的,管事的會預支你三個月的工錢,你拿去給你的父親買藥。”
小娘子先驚訝地瞪圓眼睛,然後眼淚奪眶而出。
她趕緊擦乾眼淚,再次向陳標嗑了幾個頭。
小娘子那被藍玉踢了好幾腳的老父親也掙扎著爬過來,向陳標磕頭。
陳標趕緊想扶起那位老人,扶……扶不動。
小娘子破涕而笑,扶起自己父親。父女倆向陳標告別後,頭也不回地向城東走去。
李善長在父女二人走後,才道:“他們本來是在這裡賣藝的?”
陳標點頭:“都窮得活不下去了,還想護著自己僅剩不多的尊嚴。這種人在富貴人家眼中一定很可笑,但叔叔伯伯們肯定能理解。”
鄭玉春笑道:“當然,咱們都是苦過的人。標兒,大……陳大哥把你教得真好。”
陳標當著他一眾叔叔伯伯的面,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他教我個屁。
淮西將領看懂了陳標白眼中對他們大帥的腹誹,紛紛哈哈大笑。
常遇春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銀子,居然覺得有些燙手。
他出來當盜匪前,也是在地裡刨食的老農,誰沒有苦過呢?
陳標看著常遇春尷尬的模樣,想起這個人在朱大帥軍中的地位。為了不給老爹樹敵,他走到常遇春身邊,拉了拉常遇春的衣衫下襬。
“常……常將軍,銀子銀子。”常遇春沒愣過神,陳標無奈踮起腳尖,小肉手抓住常遇春緊緊握住的銀錠,“找大夫的費用和預支的三個月工錢,從常將軍的銀子出,常將軍就不愧疚了。”
常遇春還沒愣過神。
李善長皺著眉乾咳了一聲:“常遇春,你銀子攥這麼緊幹什麼?鬆手!”
常遇春趕緊鬆手。
陳標無語地看了常遇春一眼,把銀錠揣進懷裡。
這位現在已經很出名的常勝將軍常十萬,怎麼看上去憨憨的?給你臺階,還要李叔提醒你,你才知道下。
陳標摸了摸懷裡的銀錠,補充道:“我會和爹孃說,讓他們把每一筆支出都記好賬,給常將軍送來。陳家絕對不會貪常將軍的銀子。”
李善長和周圍知情的淮西將領臉上,都浮現出古怪的微笑。
讓大帥和大帥夫人記賬,給常遇春送去?
好啊,太好啦。
雖然他們已經認可常遇春這員半路加入的猛將。但就算是穿同一條褲衩長大的兄弟,他們也很樂意看對方倒黴,何況半路來的兄弟?
看兄弟倒黴然後哈哈大笑,這就是他們兄弟情的象徵啊。
陳文正摸著臉上的烏青走過來,齜牙咧嘴道:“那個叫藍玉的小子身手還不錯,怎麼不用在正途上?”
李善長記著常遇春這次表功的名單:“藍玉打仗還是很厲害,立下了不少功勞。可能回來後太閒了。唉,我和大帥說,要在應天給將領子弟開個書院,教教他們識字和做人的道理。可惜找不到合適的先生。”
李善長想起那些離開的文人,就心疼得直抽氣。
陳文正壞笑了一下,把陳標抱起來,高高舉過頭頂:“先生?看這裡看這裡,標弟可以!”
陳標大大的眼睛眯成了兔斯基眼,狠狠一腳踩在了陳文正的臉上。
可以個屁!
陳標本以為,李善長這樣成熟理智的人,肯定會狠狠斥責陳文正的無理取鬧。沒想到,李善長居然露出了若有所思的動搖神情。
更沒想到的是,李善長身後幾個淮西將領,居然全部開始起鬨。
“好啊好啊,讓標兒來教!”
“標兒要教咱那臭小子?穩了穩了,這不比我府中連秀才都不是的傢伙強!“
“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陳哥肯定不同意累著標兒。”
“那趁著陳老大不在,咱們……嗯?嘿嘿。”
“你們現在在這裡合謀,小心陳老大回來把你們屁股打爛!”
“但如果李先生同意,老大恐怕……”
幾個淮西將領目光炯炯地看向李善長。
李善長捋了捋美須,居然微微頷首:“只是教些識字斷句的啟蒙,標兒的學識確實已經夠了。”
陳標尖叫:“開什麼玩笑!我才五歲!”
李善長嘆氣:“標兒啊,你也看到了,大帥和你的叔叔伯伯們經常在外打仗,家中小子無人教導,時常惹是生非。若等天下平定再教導,就晚了。你先教他們一些道理,別讓他們空閒下來。李叔會繼續在外面找先生,等找到就來替你。”
被陳標踩臉的陳文正:“對!”
陳標在陳文正臉上跳起了跺腳舞,聲音拔高到後世網紅玩具尖叫雞的程度:“對個屁!我才五歲!”
……
當常遇春和李善長到來時,圍觀打架的許多百姓怕惹上麻煩,大部分散去。只有小部分人躲在兩側酒樓茶館裡偷看。
其中,酒樓裡有三個文人,茶館裡有四個文人,在看完這一出鬧劇後,都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怎麼標兒一板著臉,二兒子就這麼老實?
馬氏心裡很不是滋味。
她心裡的不是滋味,並不是因為什麼“當孃的沒尊嚴”,而是愧疚。
朱元璋性格暴躁,馬氏不放心朱元璋,得親手幫朱元璋管理著後勤,並在朱元璋牛脾氣犯了的時候,把朱元璋從歧途上拉回來。
馬氏心裡明白,天下未定,何以為家?
只要這世道還亂著,他們一家子,她的孩子們,就無法擁有一個安穩的生活。
所以她為了大家,只能忽視小家,讓孩子們在安全的地方,被別人帶著長大。
她管教不好陳樉,不是因為陳樉性子天生頑劣,而是因為她沒有一直陪伴在陳樉身邊。
她這個母親的形象,在陳樉那裡太單薄。
還好有標兒在。
馬氏看著陳標的眼神十分柔軟和愧疚。
即使陳標是神仙童子,神仙童子也是小孩子,她卻只能把教導孩子的重擔壓在陳標身上,讓陳標又當爹又當媽,還要給弟弟們當老師。
陳標看弟弟跪得這麼幹脆,也嘴角微抽。
這傢伙怎麼小小年紀就一副滾刀肉的模樣?這究竟像誰?
我爹是個老實人,我娘是個慈祥人,我就更不用說了,完美!
這怕不是遺傳變異?
陳標很擔心,陳樉小小年紀就這樣,長大後怎麼辦?真是三歲看到老?
陳標按著眉角,道:“你還小,你做錯事,這錯哥哥至少要分一半。哥哥寫檢討,你背檢討。你沒把檢討書背下來前,你和我都不能吃零食,如何?”
陳樉小手放在膝蓋上,縮成一個小糰子:“哥,我錯了,你罰我,別罰你自己。”
陳標挼著自己弟弟的大腦袋道:“我說了,我是你哥哥,你從小是我教的。弟不教,兄之過。你確實應該受罰,但我的罰也不能少。好了,起來。檢討的事再說,我們陪著娘出外走走。今日天氣陰涼,我們去竹林邊野餐。”
陳標拉了一下陳樉,沒拉動。
陳樉見陳標踉蹌了一下,忙站起來,扶住陳標。
陳標:“……倒也不需要你扶。”
見陳樉瞬間老實,並且神情後悔極了,馬氏若有所思。
標兒教導樉兒的策略,她是不是能用在重八身上?畢竟樉兒看樣子,就是一個小號重八。
馬氏決定以後試試。
陳標年紀太小,他牽著馬氏,反而是讓馬氏顧著他。
他便讓粗壯的丫鬟看顧好馬氏,馬氏推著小小的嬰兒車,嬰兒車上載著只知道吃和睡的陳棡。陳標自己牽著陳樉,朝著後院竹林走去。
石板路有些顛簸,陳棡在嬰兒車內晃來晃去,閉著眼睛一動不動,睡得像頭小豬。
陳樉走幾步路,探頭看弟弟一眼,然後對陳標說弟弟像小豬豬,然後走幾步,又探頭看,再次誹謗他弟弟是小豬豬。
陳標十分無奈:“睡得多才長得高。你也可以多睡。”
陳樉抱著陳標的手臂道:“不要。我要和哥哥玩。”
陳標嘆氣。他寧願陳樉多睡,別來煩他,吵得他腦殼疼。
馬氏忍笑:“確實是小豬豬。”
你們都是小朱朱。
陳標道:“娘喲,你別太縱容小樉。他嘴現在就這麼壞,以後還得了?”
陳樉抱著他哥的胳膊蹭來蹭去,把陳標蹭得東倒西歪走蛇形路線:“我不壞,對哥哥不壞。”
馬氏終於忍不住,笑出聲。
他們來到竹林旁時,發現朱文正和朱文忠正好在挖筍子。
挖筍子的主力是朱文正,朱文忠在一旁望風。
見馬氏他們過來,朱文忠愣了一下,大叫:“文正快跑!”
朱文正差點一鋤頭挖腳上。
陳標無語極了:“你們在幹什麼?”
朱文忠老老實實道:“偷筍子。”
朱文正狡辯:“挖叔叔家的筍子,怎麼能叫偷!”
陳標更無語了:“你們想吃筍子,找我要就好,怎麼還自己來偷……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