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竹 作品

第28章 知道大帥為啥瘋嗎




    在和王褘對話時,陳標才恍然發現,自家父子母子的相處模式一點都不像古代人。甚至現代家庭,也很難如他爹他娘這樣尊重他。



    即便他有神仙童子這個馬甲,父母也過於寵溺他了。



    父母在孩子面前總是會端著架子,總是會以自己閱歷更深,擅自為孩子做一些事。



    現代的那個“陳標”家便是一個典型。



    陳標也總算明白自己為什麼這麼惶恐,情緒一下子崩潰,簡直不像自己。



    他只是太喜歡家裡現在的氛圍,很害怕這個家變成現代那個家。哪怕他知道這不可能,他現在的父母都非常愛孩子,都是淳樸的好人。



    蹭蹭,再蹭蹭,然後回頭狠狠瞪王褘一眼。



    陳標用非常不禮貌的眼神告訴王褘,別帶壞我爹,嗷!



    王褘:“……”糟糕,被小主公討厭了。



    然後王褘被朱元璋客客氣氣請了出去,站在陳府門口吹風。



    葉琛非常碰巧地出現,把王褘請上馬車,送王褘回家。



    在馬車上,葉琛道:“怎麼?吃癟了?”



    王褘瞥了葉琛一眼:“你是不是早知道會這樣?”



    葉琛微笑:“怎麼這麼說?”



    王褘道:“我早該察覺不對。主公求助的時候,你跟個悶葫蘆似的,風頭全被我搶了,根本不像你的性格。”



    王褘狠狠捶打了一下大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會失敗?!”



    葉琛道:“我不是神算子,怎麼會早就知道?你不如說,我用你來試探主公和標兒之間的關係。你知道什麼叫做清官難斷家務事嗎?不知道主公和標兒相處的細節,就貿然介入他們父子二人,我還以為你有什麼萬全之策,嘖嘖。”



    王褘看向葉琛的眼神就像是淬了毒的刀子。



    葉琛得意地大笑。



    文人嘛,謀士嘛,就算是共事,也會你坑我我坑你。



    無傷大雅,無傷大雅,哈哈哈哈哈。



    王褘冷哼了一聲:“你就不怕我讓主公和小主公的感情出問題?”



    葉琛止住笑,搖頭:“不會。因為以這件事的結果來說,確實是對標兒好。經過短暫的相處,我也能看出標兒的善良和對家人的依賴。只要主公做這件事的出發和落腳處是關心愛護標兒,即使過程有缺憾,標兒也不會與父母離心,不過……”



    葉琛嘆了一口氣:“不過我也沒想到,標兒會如此痛苦。標兒為何會哭成這樣?”



    王褘陰陽怪氣道:“你想知道陳府中的事?你不是算盡一切嗎?自己算啊。”



    葉琛笑著拱手:“子充兄,別這麼生氣嘛。雖然你初戰失敗,但就算失敗了,你也介入了主公的家事,與主公一家更親近了。我這次退縮,也代表我把與主公一家親近的機會讓給了你,之後還得繼續找機會。”



    王褘氣笑了:“這麼說,還是我佔便宜了?”



    葉琛道:“一塊好墨?”



    王褘冷哼:“我買不起?”



    葉琛道:“那再加一個我從我族兄那裡得來的絕密消息?”



    王褘挑眉:“哦,你族兄知道的消息,我師兄不知道?”



    葉琛道:“你師兄還真不知道。”



    王褘猶豫了。



    半晌,他道:“可是主公的消息?主公沒有讓你族兄告訴其他人,你族兄卻告訴你,你還告訴我,這真的好嗎?”



    葉琛笑了笑,道:“與標兒接觸後,遲早會知道這一點,只是早知道晚知道而已。但你難道不想比你師兄先知道?”



    王褘腦海裡閃過師兄的音容笑貌(宋濂:我還沒死呢!),很是心動。



    他師兄比他先知道標兒的身份,他先知道其他事,扯平了。



    王褘整了整衣袖:“你先說。”



    葉琛嚴肅道:“標兒可能能看到一些未來的畫面,所以他才如此忌憚主公。在標兒看到的未來中,主公似乎完全成了孤家寡人,且朝堂文人被程朱理學佔據,空談事理,不談事功。”



    王褘疑惑:“孤家寡人就罷了,開國帝王多是如此。但就主公那個性子,還能空談性理?”



    葉琛道:“主公曾經與朱子聯宗,被拒絕了。”



    王褘嘆氣:“為了拉攏文人,所以為程朱理學大開方便之門,結果主公因為讀書太少,被一些空談文人坑了?那個未來中,我們呢?”



    葉琛淡淡道:“誰知道?可能早早死了吧。就我們倆這性格……哼。”



    王褘白了葉琛一眼:“什麼叫以我們倆這性格?我性格和你可不一樣。”



    王褘是個君子。葉琛告訴了他這個重要的事,他也將陳府中朱家父子那異常的黏糊告訴了葉琛。



    葉琛笑得直不起腰:“沒想到咱們主公在標兒面前居然如此卑微。”



    笑過之後,葉琛嘆氣道:“真是羨慕標兒啊。”



    王褘沉默著點頭。



    他知道朱家父子這相處有違父子常理,但他是真的羨慕。



    雖他不像陳標一樣是真的“神童”,但也有神童之名,從小就懂得很多事。



    但父母總是以“你還小”為由,擅自為他決定一些令他厭惡的事。他到成年後,就開始反抗家裡的安排,擅自繼承了呂祖謙衣缽。



    包括王褘自己在內爺孫三代皆朱門嫡傳,王褘還去繼承事功學派的衣缽,可見他嘴上說著“父母都是為了你好”,實際上……嗯,他的傲氣和主見可不會因為什麼“孝”字而改變。



    葉琛也是如此。越聰明的孩子就越有主見,越早和父母產生分歧。



    誰不渴望父母的尊重呢?



    王褘道:“主公是個好父親。”



    葉琛點頭:“這樣的主公,未來要變成孤家寡人,我怎麼不信呢?”



    王褘眼皮子跳了跳,突然站起來,結果腦袋撞在了車廂頂,疼得抱著頭蹲下來。



    葉琛趕緊把王褘拉到座位上坐好:“你怎麼了?怎麼突然這麼激動?”



    王褘捂著腦袋,咬牙驚恐道:“標兒看到的未來,有說過他自己的情況嗎?!不是陳標,而是未來太子的情況!”



    葉琛搖頭:“標兒從未說過。人或許看不到自己的未來。我猜標兒弱冠之年才能歸位,就是因為歸位之後就看不到未來?”



    王褘焦急道:“只是這樣嗎?!”



    葉琛道:“你的意思是……難道還有更嚴重的情況?”



    王褘深呼吸,壓低聲音道:“開國帝王要成為孤家寡人只有兩個可能,一個是他自己忌憚功臣功高蓋主,一個是他認為自己的繼承人壓不住功臣。以主公驍勇,哪個功臣能功高蓋主?以標兒聰慧,哪個功臣能壓制標兒?!”



    葉琛皺著眉頭細思王褘話中含義,然後猛地站起來,頭頂“咚”的一聲撞車廂頂部,然後抱頭蹲下痛呼。



    ……



    朱元璋抱著兒子寫完保證書後,留下了“陳國瑞”的大名,當著兒子的面按手印畫押:“兒子,怎麼開始不高興?爹爹我都畫押了!”



    陳標吹乾墨跡,將保證書仔細收好。



    什麼爹爹?疊字字,噁心心。



    他道:“我只是不高興自己和大帥的繼承人綁定。如果大帥繼承人出事,我豈不是要陪葬……”



    朱元璋驚恐道:“你怎麼能說這種話?啊呸呸,不吉利的話飛走飛走,童言無忌!”



    陳標道:“我只是說一種可能性。”



    朱元璋道:“沒這種可能!”



    陳標道:“假如呢?”



    朱元璋道:“不能假如!”



    陳標無奈:“爹,你別感情用事,我說正事呢!咱們認真分析!”



    朱元璋很想捂住耳朵,說自己不想分析這種可能。



    但看著兒子認真的表情,他只能忍著鬱悶悶聲道:“假如、假如了你也不可能有事。輔佐不了這個,就輔佐那個唄。不過兒子,大帥的繼承人健康得很,不可能有事!”



    陳標見自家爹非常抗拒提這件事,“嗯”了一聲,沒再繼續說。



    朱元璋鬆了一口氣,繼續在心裡不斷念叨“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朱元璋揉了揉兒子的腦袋:“標兒啊,你怎麼把事老往壞處想?退一萬步,就算……就算……那個了,之後的繼承人也需要人輔佐啊。”



    陳標道:“如果新的繼承人壓制不住輔臣,恐怕輔臣就會被除掉了。”



    朱元璋皺眉:“除掉誰也不會除掉你。就算繼承人再怎麼換,你和繼承人也是同輩,繼承人怎麼會壓制不住你?只有你徐叔和李叔那種老資格的功臣,才有資格被大帥忌憚吧?”



    (正在打仗的徐達和正在肝公務的李善長齊齊打了個噴嚏。)



    陳標捏了捏肉乎乎的下巴:“說得也是。不過爹,你也是老資格。“



    朱元璋見兒子下巴手感極好,也捏了捏:“簡單。我看史書中,父子倆不能同時在朝中當實權重臣。等你及冠之後,你爹我就致仕,帶著你娘遊山玩水去。”



    陳標眼睛一亮:“爹?你認真的?你捨得?”



    朱元璋灑脫笑道:“有什麼捨不得?你跟你爹說了那麼多海外的趣事,我還真想出去看看。世界這麼大,若侷限於一地,那這人生就太虧了。”



    朱元璋沒開玩笑。



    等他把華夏大地打下來交給兒子治理,他就想去更遠的地方看看。如果能打下更多的地方送給兒子就好了。



    都當皇帝了,誰不想當個千古一帝呢?



    可惜前人幾乎把能做的都做到了極致,他所處的這個時代又沒到天書中的“開天闢地”的時機,只能委委屈屈當個眾多皇帝中的一個,朱元璋心裡非常非常的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