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竹 作品

第79章 我朱文正是常遇春

    陳標並不知道朱元璋是不是真的來了。但他很確定, 陳友諒絕對認為朱元璋近幾日就會到來,而且猜測城內守軍已經得到了援兵將至的消息。



    他不需要揣摩陳友諒做出如此判斷的原因,只需要利用這件事。



    陳標冷靜地用猛烈的火力將城下陳漢主力轟得潰不成軍,然後點燃了烽火。



    烽火冉冉升起, 城門徐徐升起, 朱家軍戰旗獵獵,迎風飛揚。



    為首將領身體伏低, 雙腿一夾馬腹, 不需要下令, 戰馬飛馳, 身後將士跟從,如利劍一般衝出城門。



    陳標讓人在城樓上扛來戰鼓,有些瘸的傷兵、陳家家丁、將領女眷、以及曾經是歌伎現在是普通老百姓的青壯婦人, 他們手捧著城內能找到的所有樂器,都來到了戰鬥最激烈的新城門上。



    戰鼓最先擂動,而後是號角的聲音, 琵琶箏琴與胡琴的聲音。



    就算是絲竹之音,上了戰場,也能描繪出金戈鐵馬。



    來,為將軍破陣奏樂!



    城牆上,不再有士兵,只有剩餘的百姓拿著全城的樂器, 密密麻麻坐在高高的城牆上奏樂。



    陳標準備的這些東西本想是配合朱元璋大軍殺到,鼓舞士氣用。



    現在,他提前讓軍樂團上陣。



    陳友諒親上戰場, 聽到連戰場廝殺聲都壓不下的鼓音, 忍不住停下戰馬, 駐足眺望,神情驚疑不定。



    “他們在幹什麼?!他們要幹什麼?!!”



    陳友諒見到城門大開時,已經問過一次,他又問了一次。



    怎麼還奏起樂來了?!



    他身後將領道:“四個大城門全部打開,他們喊著援軍已至,像瘋了似的殺了過來!陛下,朱元璋難道已經到了?”



    陳友諒沒有說話。



    即使接連不斷的失敗讓陳友諒變得有些瘋狂,但優秀的將領素養和長期以來習慣性的謹慎,仍舊能讓他保持理智。



    他看著戰場上潰散的陣型,心裡頓時明白,朱元璋恐怕真的來了。



    那……收兵?



    陳友諒心中有些茫然。



    這是第二次了。



    第一次他集中優勢兵力偷襲應天,想要取得一場大勝鞏固新生的陳漢政權,被朱元璋識破並打敗,讓他丟掉了陳漢的半壁江山。



    第二次他集中更優勢的兵力,趁著朱元璋和張士誠死磕的時候,只是想拿下一座洪都府城。難道又會失敗?



    如果這次還失敗,他在陳漢還有威信在嗎?那些本就不服他的將領會不會立刻倒戈相向?是不是會有和他一樣的人,做與他一樣的事,割下他的腦袋自立為王?



    他能殺掉並取代徐壽輝,就是因為他自己接連打勝仗,聲望節節攀升;而徐壽輝多次戰略決策失誤,在麾下將領中的聲望直線下降。



    所以陳友諒需要更多的勝利,更高的聲望,來鞏固自己搶奪來的地位。



    洪都之戰,他擁有如此大的優勢,卻再次選擇退兵。接下來,他還能指揮得動軍隊嗎?



    可如果不退兵……



    陳友諒在猶豫的時候,陳標從城牆上方牆垛凹處悄悄探出一個腦袋。



    洪都城城門大開,三方城門將陳漢軍隊往新城門驅趕,現在三方城門的守將已經合流,其他三方城門已經關閉,只餘新城門洞開。



    洪都城守軍將陳漢軍隊驅離至靠近江邊的地方廝殺,新城門外空出了很大一片地,陳標不用擔心遠程武器取走他的小命。



    當然,謹慎如他,就算推測很安全,也戴了一個小鋼盔以防萬一。



    陳標拿出望遠鏡,觀察戰場前線廝殺的時候,非常碰巧看到了被陳漢將領團團保護起來,騎在高頭大馬上眺望自己這一邊的陳友諒。



    陳標不認識陳友諒,但戰場能被如此嚴密保護,身穿最好的盔甲還愣在那裡不動的將領,除了陳友諒,也不會有其他人了。



    陳友諒望向城樓,雖然他看不到城牆上代表陳標小腦袋的那個小點,但陳標用望遠鏡觀察他的時候,他的視線就像是在和陳標對視似的。



    望遠鏡倍數不夠,陳標不可能觀察到陳友諒的表情細節。但他能通過陳友諒佇立的行為推測,陳友諒已經陷入兩難了。



    與陳漢軍隊廝殺的洪都城守軍在剛離開城門時,也聽到了戰鼓聲和樂器聲。



    激昂的樂聲彷彿在督促他們衝鋒。他們的身體無端地湧出一股熱流,一股想象不出的勁頭,力氣比平時大許多,精力也比平時集中許多。



    就像是城樓上的百姓通過樂聲鼓聲,把自己的力量傳了過來似的。



    有些比較迷信的將士甚至在想,小軍師無所不能,所以施展個讓人變厲害的法術,似乎也理所當然?



    當他們將陳漢軍隊驅趕到江邊的時候,鼓聲和樂聲理應被陳漢軍隊的慘叫聲和江水潺潺流水聲掩蓋。



    但不知道為何,那些樂聲鼓聲仍舊在他們腦海中迴響,就像是他們的腦子裡裝了一支樂隊,正在為他們的廝殺現場配樂似的。



    或許是他們這段時間聽有背景音的評書、看有背景音的皮影戲看多了的緣故?



    別說,在激昂的背景音樂中,他們身手和膽氣都比平常厲害許多!



    陳友諒在陳標的視線中不斷後退,一點一點退到了江邊,退到了他高大的樓船前。



    洪都守軍沒有大船,他只要上了船就能立刻逃離。



    哪怕是逃到對岸的軍營駐紮地,洪都守軍也只能望江興嘆。



    那麼要退嗎?這次還是繼續退嗎?



    在陳友諒進退兩難時,朱文正率領一支軍隊悄悄渡過江岸,摸到了陳友諒駐地中。



    其他三門守軍共同出擊,如趕羊一樣將陳漢軍隊驅趕到新城門時,朱文正帶著他的機動支援部隊獨自行動。



    陳標只讓守軍們主動出擊,給陳友諒來一次狠的。



    朱文正卻更加瘋狂,他居然要帶著不到三千餘人,劫陳友諒的營!



    洪都井田制遵循朱元璋一貫命令,和民兵制相結合。



    因武器和訓練不夠,一部分青壯民兵留在城裡支援後勤,一部分民兵則護送百姓們離開,藏在深山裡,以待反攻。



    民兵們都很擔心,真的能有反攻的那一天嗎?沒想到朱文正還真的聯繫了他們。



    朱文正在附近山地繞了一圈,兵眾增加到了五千人。



    這五千人中,能打仗的仍舊只有朱文正帶著的不到三千人,剩下的作為民夫,幫朱文正等人駕船、搬東西。



    “你們在這等著,我們成功了就來通知你們搬東西。”朱文正道。



    民兵隊長道:“我們也可以參戰!”



    朱文正嫌棄道:“我怕你們上了戰場,人沒砍幾個,腿先軟了。好好待在這,我讓你們來幫忙,不是讓你們去送死。”



    說完,朱文正騎著馬揚鞭離開。



    有兩千餘民夫幫忙,朱文正他們連馬一起運了過來。



    看著朱文正遠去的背影,被留下的民兵說不出心中是什麼滋味,只覺得有些酸脹。



    “打仗我們恐怕不行,給將軍們多扎幾個木筏子運東西?”



    “先把船藏起來,要是將軍們沒成功,我們好帶著他們跑。”



    “留幾個人守船,一部分扎木筏子,另一部分人離那邊近一點,將軍找人才好找。”



    民兵們議論紛紛,分工合作,熱火朝天干起活來。



    陳友諒雖然將大部分家當都放在了樓船上,但士兵們不可能都在樓船上吃喝拿撒,江水另一邊仍舊有營地,並且囤積了許多糧草。



    陳漢此番全力攻城,營地裡只餘下三萬餘人看守,其中約一萬人是民夫。



    朱文正藝高人膽大,連營中情況都沒摸,直接策馬從營地正門衝了進去,將一個連武器都沒拿的守營士兵當場撞死在地。



    “我是朱元璋麾下大將常遇春!我主公已經來取陳友諒狗命!陳友諒已敗!爾等速速受死!”



    朱文正一柄長矛揮舞得虎虎生威,每一次揮舞,都能刺穿挑起一具屍體。



    朱文正渾身披甲,頭戴半封閉的頭盔,根本看不出長相。



    陳漢駐守將士只見朱文正勇猛無比,聯想常遇春的傳聞,心中忐忑,難道朱元璋真的殺到了?



    守營將領見狀,來不及披甲,立刻上馬,攥緊長刀與朱文正對著衝來。



    朱文正眼底閃過一絲輕蔑。



    前線正酣戰,守營將領居然不披甲枕戈,遇到劫營連盔甲都來不及穿,這陳漢軍紀真是太鬆散。



    不知道他們是對自己的水軍太自信,還是對洪都守軍太輕視。



    朱文正仗著自己有盔甲,先用長矛架住對方長刀,卸掉對方力道,然後用胸甲硬接一刀,手中長矛順勢穿破對方喉嚨。



    他手臂猛地一抖,長矛帶著對方往馬下墜。待那將領落馬,朱文正收回長矛時,那將領的脖子已經斷了一半,腦袋耷拉在脖子另一側,看上去特別駭人。



    朱文正哈哈大笑:“誰能敵我常遇春一矛!”



    常遇春是不是用矛已經不重要。



    也的確不重要。



    因為現實和評書、小說不一樣,武將們大多不可能有一柄慣用的武器,因為這個時代的金屬冶煉水平,可能一場激烈的戰鬥就要換好幾次武器。



    朱文正馬戰用矛和馬刀,步戰用厚背大刀,偶爾還要耍一下槍。常遇春也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