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摘雕弓 作品

第30章 枇杷果(四)




    “何況我一劈裂它,掌門便會將它加固。幾日前我在上面留不下絲毫痕跡,今天我又能劈出裂痕了,說明這幾日我有進益。今天他不是果然又加固了嗎,他日待我能再劈出裂痕來,那又是我進益之日。”



    蔑婆婆聽得一怔,扭頭看了看那無色無形的禁制,笑了:“敢情你是將它這樣用的。”



    徐冰來確實煩惱一事。



    據他所知,徐芊芊的生活頗為規律,每晚日落就熄燈歇下了;徐見素和徐抱朴已經離十幾歲的時候太久了,他已經有些淡忘他們那時是什麼作息,但隱約記得,不是像徐千嶼這般。



    這日他終於結束一天事務,和衣躺在塌上,萬籟俱寂,正清心入定。



    那蚊蠅忽然又咬了一口象腿。



    徐冰來蹙眉,心臟跳得稍快了些。



    徐千嶼不是凡人之體嗎,為何不休息,半夜還在攻擊禁制?



    且她似乎掌握了禁制攻擊的規律,劈砍一下之後,卒然跳遠,那禁制回應的攻擊便打不到她。



    隨後是靜默。



    徐冰來等了片刻,以為她終於睡了,闔上長睫。然待金光平息後,她又劈來一劍。



    徐冰來豁然心亂。



    登時他一坐而起,以手撐榻,只覺得自己的太陽穴隱痛,頭也氣得發暈,不明白堂堂一個掌門,為何會如此憋屈。



    不過想來也是他精神過於敏感的關係,他年少時常年閉關雪原,習慣了寂寂無聲,以至於出關以後,覺得人世怎麼如此吵鬧。此後決鬥,誰話多他先殺誰。不過亦有益處,後擇器道,也是因為他一雙眼睛看得出劍刃的細微角度,一雙耳朵辨得出金玉叩震、嗡鳴之聲。



    倘若是一般的大能,超然物外,心靜心空,這點小小幅度豈能干擾定力。他不行。



    但這種事,是修士死門,絕不可為外人道也。故而全門派上下,一無所知,徐千嶼更不可能知道。



    想到此處,他又忍氣吞聲,安靜地斂衣躺下。



    徐冰來覺得自己沒有獨自承受這份痛苦的道理,但若交給旁人,或是斷掉禁制與神識的相連,他又不放心。想了想,傳訊給沈溯微,叫他白日替他看顧禁制,他白日便能斷掉神識與禁制的鏈接。至少在長老面前,不至於再出現尷尬之事。



    沈溯微回覆:好。



    徐冰來略感欣慰,再一覺察,禁制安靜了很長時間。



    天晚了,徐千嶼恐怕是真睡了。



    然而徐冰來心有餘悸,生怕她冷不丁再來一下,坐在塌上,竟是幻象頻出,心緒不寧,難以入定。



    煩不勝煩。



    他忽而有點明白沈溯微的話,他曾經說:徐千嶼年幼好動,當給一些書籍玩具之類,不要叫她閒暇無事。



    徐冰來現在覺得,沈溯微平素話少,但凡他說出的,果然是重中之重。他當日不該嗤之以鼻。



    徐冰來想了想,一伸手,自書架飛來一本書,落入手掌。



    徐冰來拿在手上一摸,覺得書太薄,甚為不滿,萬一徐千嶼很快地看完了,又鬧起來,惹人心煩。但這已是他閣內藏書最厚的一本。他本就不愛看書。



    徐冰來思忖良久,又伸掌,取來一本內門心法,翻到第三章,將此頁單獨拆下。



    此章晦澀難懂,詞句盤繞,他記得自己當日背書時,差點把書撕了。以至於百年之後,印象仍尤為深刻。



    他單將此頁飛給了徐千嶼,隨後鬆了口氣,再度躺下。



    叫她慢慢解去吧。



    徐千嶼將那鞭節一節一節地往上加,今日加到了十七節。長鞭舞起來力道纏綿不盡,但也更費勁了。今日天也很熱,她抽了一會兒陀螺,總是不得其法,拿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汗,便躁了,撿起劍去砍了幾刀禁制。



    那金光一閃,她連跑帶跳,飛速逃開;待金光寂滅,她方拎著劍走回原地,忽而看到禁制當中,又如同投石入水一般盪開了一圈一圈的波紋。



    她立刻警惕地跑到了遠處,疑心徐冰來又在禁制上新加了什麼攻擊。



    但自那波紋中卻飄進一頁紙,隨後波紋展平,恢復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