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摘雕弓 作品

第34章 枇杷果(八)




    他從不替人做主。



    徐千嶼是被“師兄竟會騙人”此事衝昏了頭腦,冷靜了片刻,問:“你既不會抽鞭,那日如何做到用鞭子纏人?”



    沈溯微將書反扣,面無表情:“你先告訴我學鞭還是學劍,我便告訴你。”



    徐千嶼低頭思忖片刻,篤定道:“學劍。”



    鞭和劍的差別便在於,打鞭一旦學會,便幾乎沒有了進步空間。而劍意無窮,領會永無止境。她著迷的,一向是叫她捉摸不透的東西。



    即使前世技不如人,被劍奪了性命,她心內仍然認為,自己是一名劍修。



    “好,過來。”沈溯微叫她走近,拿過她手上鞭子。



    隨後徐千嶼驚異地看見,鞭子在沈溯微手中一節、一節地抬起,最後直直地豎成一把尖刺。



    “你那日灌入靈力控制它?”



    這樣無論是什麼東西,哪怕是一根吊繩,一根綵帶,都會為他靈力所控,任意改變形態。



    沈溯微舉著那一根成了尖刺的鞭,側頭看她:“如何?”



    徐千嶼心想,這豈不是作弊,虧她還被矇騙。



    但她亦深感震撼:她的靈力無非是揮鞭的瞬間,從手中迸發,沿著鞭梢滾一遭,那樣已能爆發出極大的力量。



    而沈溯微能使得鞭定在空中,那意味著,他的靈力是源源不斷地灌進去,竟不給鞭疲軟的時機,以至於將它撐出了形態。



    那是何等磅礴的靈力,才能做到這般隨意浪費?



    她不禁道:“我什麼時候也能這樣?”



    沈溯微手一鬆,鞭癱軟在桌上,他隨口道:“等你結了金丹,就有了。”



    兩人達成一致,沒什麼可說。沈溯微又撿起書繼續看:“你若學劍,便從此將鞭換成劍,按那三日方法練習揮劍。每日五百。”



    徐千嶼心想,幸好蔑婆婆需要休養,這幾年內不能打鞭。不然,每日五百,她以後很難有空陪她打陀螺了。



    “那左手呢?”



    “左手?”沈溯微抬眼。



    卻見那少女以左手持鞭,輕靈地挽了個不甚圓滿的鞭花,雖還不熟練,但卻利落漂亮。



    她轉過來看他,眼睛含些得意,亮晶晶的。



    “若你有餘力的話。”沈溯微不看她,“右手練劍,左手揮鞭。”



    徐千嶼得了符合心意的解答,很是滿足。她自知該離開了,但忍不住回頭問:“我明天還能出來嗎?”



    她發現今日回去以後,還能出禁制,不免心存僥倖。



    沈溯微道:“不行。”



    徐千嶼點點頭,雖失望,也在意料之中。師兄聽令掌門,他能給的無非是一次緩期,再不可能有更多。正如帶她回蓬萊一樣。



    她轉身便走。沈溯微抬眼看著她背影消失,未發一言。



    *



    徐千嶼給蔑婆婆倒酒,蔑婆婆受寵若驚地接過,仰頭喝了乾淨。弟子自釀酒,清甜香濃,讓人忍不住貪杯。



    但喝了兩口,徐千嶼擱下筷,胃裡灼燒。



    她何時幹喝過酒。家中喝酒,小小一杯,要壓上十二道涼菜,什麼麻油酥雞絲,醬板鴨,幹炸黃魚……



    徐千嶼停止幻想,她感覺自己又餓得有些煩躁了。



    蔑婆婆兩頰酡紅,顛三倒四地講她在人間的舊事,見徐千嶼一直不說話,便道:“妹子,似乎還沒有問過你家情況。你是從哪裡來的?”



    徐千嶼捏著半塊饅頭,把爹拋妻棄子、娘發瘋、自己由外祖父撫養長大的身世簡單自陳了一下,但沒提她家家財萬貫,外祖父是南陵城首富這件事。



    觀娘跟她說了,財不外露。



    所以她見蔑婆婆聽得眼裡含淚,很是驚訝。



    蔑婆婆心疼地將她望著:沒想到這姑娘表情淡淡,竟有如此悽苦的身世,一時間將方言都逼了出來,將筷子一拍:“狗日裡,王八里個三孫子,爛心爛肺的閹男人!”



    罵的自然是那拋妻棄子的便宜爹。



    看見徐千嶼眼睛睜得圓溜溜的,將她望著,蔑婆婆自知失言,趕緊捂住自己的嘴。



    徐千嶼忍了片刻,卻噗嗤笑了。



    她記性奇好,在心裡將此話拿腔拿調地複述了一遍,覺得甚為有趣,便前仰後合地笑起來。



    系統:啊啊啊小孩子家,罵人話不要學啊!



    蔑婆婆喝了一會兒便倒在桌上,呼吸勻沉。



    徐千嶼在家,觀娘阻她貪杯,此時沒人看管,那酒又很香甜,便趁機將酒壺拎起來倒進嘴裡,將剩下的包了個圓。



    她喝得有些昏了,恍惚想起自己今日揮劍五百還沒練,便不管白天黑夜,搖搖晃晃站起來,開始在院裡揮劍。



    也不知劈砍多少下,她又覺得很餓,想吃燻魚,想吃蹄髈。



    但回桌上一看,空空如也,酒氣上頭,不免暴躁萬分,以為自己被下人們關在門外,反手抽劍,重重在禁制上砍了幾劍:“開門,給我開門。”



    然而這一次,卻不如往常那般金玉對撞,而是如刀劈冰面,“咔嚓”便鑿出一個窟窿,頓時靈力四濺,禁制顫抖,光點亂飛。



    “?”徐千嶼頭暈眼花,見府邸大門上開一小窗,更是生氣:“怎麼,你竟敢叫我鑽狗洞?”



    她湊到那窟窿跟前,手成喇叭狀,開始厲聲罵人。



    徐冰來坐在塌上,心臟狂跳,眉頭緊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