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 93 章




    李金霜搖搖頭,斟酌語氣道:“顧乾沒叫你,所以有些驚訝。”



    “他叫我一起也沒用,我能做什麼。”虞歲笑道。



    李金霜心想你能做的可比顧乾知道的要多吧。



    “你既然答應了陪他們去,應該也知道碎片是做什麼用的吧,你也想解除不戰誓約嗎?”虞歲目光隨著她轉動,見李金霜直起身。



    “解除不戰誓約,六國開戰,這樣的事還太遠了。”李金霜淡聲說。



    虞歲卻道:“只要找齊了就不會遠,他們已經找到不少了,這種事不可能是近兩年才開始的,六國也許已經找了碎片幾十年、幾百年。”



    李金霜沉默。



    她沒說,李家當年被清算,也是和浮屠塔碎片有關。



    在南靖國的那一片浮屠塔曾被人盜走過,而南靖李家庇護此人,因為當時的李家主認為不該解除不戰誓約,所以不願讓浮屠塔碎片的消息被人知曉。



    此舉也讓君臣離心,引發後來近乎滅門的慘禍。



    虞歲問李金霜想不想解除不戰誓約,李金霜也給不出確切的回答,因為她沒想過。



    或許虞歲該換個問法。



    她問:“你想報仇嗎?”



    李金霜垂眸看她,目光沉靜。



    虞歲不避不躲,也看回去,盈盈水眸中倒映李金霜清冷的面龐,她說:“你覺得荀之雅一定會是南靖國未來的女帝嗎?”



    難。



    變數太多。



    沒等李金霜回答,虞歲又輕聲道:“就算荀之雅登上帝位,她一定會幫你光復李家嗎?在這之前不如先想想,到底是舒楚君對她來說比較重要,還是你更重要。”



    “沒有利用價值的人就會被拋棄,這點你應該比我更懂吧。”



    在太乙的時候跟你說未來我登上帝位一定幫你重振李家,恢復李家榮光,等你幫忙拿完浮屠塔回南靖後就說不定了。



    虞歲瞧著李金霜明顯動搖的眼眸,放下支著腦袋的手,也坐直身子道:“現在是荀之雅更需要你的幫助,可仔細想想,你需要荀之雅嗎?”



    只是聖女,面臨多方奪位、仍舊只能在太乙提升修行的荀之雅,對現在的李家來說,一點用都沒有。



    李金霜也明白,舒楚君對荀之雅來說更重要,也更信任。



    南靖不少勢力都在站隊,又並非所有強勢的都站聖女這邊,她的對手有不少,還都留在南靖,沒有在遙遠的太乙,遠離紛爭提升自我的同時,也少了許多機會。



    李家如今已經爛到泥地裡,什麼光復李家,確實是口頭上說得好聽,也說得十分容易,比起荀之雅說的未來,李金霜確實更相信提升自己的力量,讓自己變得更強,把力量掌握在自己手裡。



    虞歲的話李金霜也不是聽不懂。



    這些話在微妙的動搖她站隊荀之雅的想法。



    李金霜倒也不笨。



    她凝視坐姿端正乖巧的虞歲,低聲問:“你想要浮屠塔碎片?”



    虞歲訝然地眨了下眼,往後一靠,椅著桌案姿態放鬆,似笑非笑地抬眸看回去:“對呀,我想要浮屠塔碎片。”



    “幫我拿碎片就等於是幫你自己拿,幫荀之雅拿碎片,那就真的只是幫荀之雅。”



    聖女拿著浮屠塔碎片回南靖,風光的只有聖女,和她李金霜沒有半毛錢關係。



    可如果是李金霜拿回的浮屠塔碎片就不一樣了。



    李金霜望著虞歲,不由想起之前顧乾喪氣離開的一幕,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都錯過了些什麼。虞歲說什麼也不原諒,一路生悶氣回到舍館,把追著來的顧乾關在門外。



    顧乾也是第一次見虞歲跟自己生氣,讓他心裡有點發慌,一想到文陽輝的金雷實實在在地打到虞歲身上,她不生氣才怪,但事發在這個節骨眼上,屬實令人頭疼。



    他守在門口,李金霜都不好當著顧乾的面進宿舍去,怕給顧乾機會,讓他趁機進去糾纏虞歲,李金霜站在在樓道不遠處,等顧乾走了才上去。



    虞歲可不管顧乾要在外邊等多久,她回來洗了個熱水澡,換了身乾淨衣物。



    舍館屋內也有單獨的個人洗浴隔間,在小木門前有屏風做隔斷,太乙學院內隨處可見機關術帶來的便利,水閥一開,洗浴輸送的都是熱乎乎的溫泉水。



    虞歲留了五行光核在法家廣場,觀察梅良玉何時出來。



    溫泉水氤氳熱氣,洗刷她的眼眸,虞歲雙手交疊在浴桶邊,下巴枕在手臂上,在熱氣中眨了眨眼,眸光水盈盈的,正漫不經心地打量著掛在衣架上的衣裙。



    透過舍館中的五行光核,虞歲看到李金霜回來了。



    她伸手將放在旁側桌臺上的聽風尺拿來,點開李金霜的傳文界面回覆:“我被金雷打得疼死了。”



    隔壁剛進屋的李金霜收到傳文,看完這話後,默默抬頭,朝隔壁虞歲的房間看去。



    虞歲又回她:“我收到你前些天發的傳文了,做得好。”



    “你呢?這次斬龍窟挑戰怎麼樣,有沒有受傷,聽我三哥說之前還遇到你了。”



    李金霜回她:“沒怎麼受傷,你三哥很厲害。”



    等了好一會,李金霜才鼓起勇氣問虞歲:“你要去醫家看看嗎,我這裡也有沒用過的新的藥膏,可以給你,把其他擦傷的地方塗一塗。”



    作為經常受傷的兵家弟子,這些治理外傷的東西李金霜倒是挺多的。



    虞歲放下聽風尺,沒有立刻回覆。



    她這會想一個人靜靜。



    虞歲往水中沉去,抱著膝蓋把身子縮成一團,耳鼻都被熱乎乎的溫泉水覆蓋,周遭的世界安靜下來,可她耳邊卻能聽到血液流動的嗡嗡聲,肌膚之下的灼燒感讓她在溫熱的水中無法靜下心來。



    片刻後,虞歲從水中出來,溼漉漉的穿好衣服,抓著髮尾指腹輕搓片刻,便已沒了水汽溼意。



    虞歲走出屏風回到屋中,在桌案前坐下,伸手從首飾盒裡挑了根金繩束髮,又拿了幾隻金釵固發,簡單地固定好髮飾後,她瞥見鏡中的自己,單手支著腦袋歪頭時,看見額頭挨著發線的地方有幾道劃傷,細細的血痂隱在幾縷碎髮之下。



    一些傷太快或者太小,她自己都沒察覺。



    虞歲伸手摸了摸,手指搭在額頭時,不由想起那天晚上在山谷雨夜中,梅良玉渾身溼冷,氣勢沉沉地朝自己走來,然後屈指輕點她額頭的一幕。



    似乎是因為淋了雨,又渾身都溼透了,修長手指都帶著溼意,冷冰冰地點在她額頭,回想起當時一瞬間的涼意,虞歲不由靜下心來。



    梅良玉說的那些話也許不是假的,但也是能預料到的。



    一個男人對一個可憐弱小的女人的憐愛之意,師兄對師妹的同門情誼,無論哪一種,或者都有,但對虞歲來說都不夠。



    不涉及她安危的情況下,虞歲還能和梅良玉保持師兄師妹友愛互助的關係,但有的事情,師兄就不該知道。



    屋中光線晦暗,沒有點燈,全靠放在桌案上的發光玉石照明。



    虞歲就坐在這打量鏡中的自己。



    有一瞬間,鏡中的人輕撩眼皮,靈動的眉眼間附有蠱惑之意,似笑非笑地朝鏡外的人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