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君折枝 作品

第34章 第34章

    “是。”

    趙長璟語氣如常, “我之前在太原查私鹽案,太過順遂,倒像是有人故意把線索拋到我的面前, 把所有的罪證都指向江南商道的姚家, 現在姚家雖然已經被緝拿歸案,但我看了下這些年各地販賣私鹽的總數,光靠姚家顯然是吃不下這些的。”

    “所以你懷疑背後還有其他人?”宗裕蹙眉。

    “是。”桌上有大夏的疆域地圖, 趙長璟指了一處地方, “我這幾日看了下私鹽販賣最多的地方,就是聚集在河南開封這一塊,前幾日我已經給何丞錫寫了信, 讓他先秘密探查這件事。”

    何丞錫與趙長璟是同一屆的進士,如今任職開封知府。

    若只是私鹽販賣, 還不需要趙長璟出馬,但如果真的如趙長璟所言是有人故意引導, 那……宗裕抿唇,沉默半響, 到底沒說反對的話, 只沉聲問他,“你打算怎麼做?”

    趙長璟看著宗裕, 言簡意賅, “明日微臣會上摺子請病假。”

    宗裕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他的意思,他皺了皺眉, “你打算秘密出行?”

    趙長璟頜首, “現在敵在暗, 我們在明, 這樣做是最好的。”

    宗裕知道他的意思, 只有當他們也處於暗處的時候,原先在暗處的敵人才不會提高警惕,他看了趙長璟半晌,最終拿出一塊“如朕親臨”的令牌交到他的手上。

    這塊令牌比虎符的價值還要高,虎符只能調動各地軍隊,可這塊令牌卻可以直接調遣所有大夏朝的官員,對他們發號施令,他是怕趙長璟之後在途中遇到危險。他並沒有交待過多的話,從小到大,無論趙長璟是玩世不恭的樣子還是如今這副成熟穩重的模樣,他都是他們三個人之中最心細如髮的一個。

    “平安歸來。”他只看著他說了這四個字。

    “嗯。”

    等趙長璟接過令牌,宗裕放在桌子底下的長指微收,“如果……”他垂眸開口,卻又沉默許久,“如果這事真的查到他的頭上,不必枉顧朕的臉面,你該做什麼就做什麼。”

    趙長璟看了他一眼,見他一直低著頭,又輕輕嗯了一聲。

    ……

    翌日。

    滿朝文武都知道趙長璟請了病假,太醫稱他太過勞累,又有舊疾,需要好生休息一段日子。眾人對這個說法並未懷疑,自年初開始,先是貪墨案又是靈山遭遇埋伏差點被刺殺,再到如今的太原私鹽一案,這位新上任的首輔大人幾乎就沒怎麼休息過。

    即便當初對他以這個年紀接任首輔一職不滿的老臣如今對他也頗為讚賞。

    內閣次輔周東河就更加不用說了。

    當初靈山遇襲一事,所有人都以為是周東河做的,把他嚇得不行,就在他戰戰兢兢想著該怎麼解釋不是自己的時候,翌日陛下就來了聖旨說趙長璟要去太原調查私鹽案,讓他回內閣暫時統管內閣事務,他那會老淚縱橫,對著宮城的方向拜了幾拜,再一打聽竟然是趙長璟建議的,周東河不敢置信之餘,終是在年輕天子面前露出了羞愧的神色,這之後,他再沒有和趙長璟慪氣針對的意思了,前陣子趙長璟回來,他還特地請人去家中吃飯,席間勾肩搭背,儼然已有忘年交的樣子。

    如今朝中若有誰說趙長璟不好,他準是第一個出聲指責的。

    朝中議論紛紛,身處後宅內院的顧姣也知道了趙長璟生病的事,彼時,她已經決定去金陵姨媽家待一段日子了。她有些年頭沒去看姨媽了,早些時候還收到姨媽送來的信,說是三表姐定親了,婚期定在今年九月,問她有沒有空,金陵路遠,出行一次並不方便,她那會不敢保證一定能去,如今倒是可以如期赴約了。

    決定出行後,顧府上下就開始為她的金陵之行忙碌起來。

    從京城出發去金陵得先走水路再走陸路,要走水路就得先準備船隻,這個倒是無需擔心,崔家行商,還經常去海外,什麼樣的船隻都有,幾乎是她剛決定去金陵,她舅舅就替她把船隻準備好了,至於出行所帶的人自有她爹爹安排,除了崖時之外,她爹還替她安排了二十多個護衛,這些都是她爹在開平衛養著的親衛,忠心可鑑日月。

    其他出行要帶的東西也有弄琴和母親她們安排。

    顧姣頂多準備下給姨媽和幾位表姐表哥的禮物就好。

    這是心意,不好假手於人。

    不過這些東西準備起來也不麻煩,早在前陣子收到姨媽來信的時候,她就已經準備起來了,她那會想的是即便自己不能親自去,但禮物也得著人送過去。於是把準備好的禮物放進隨行的箱子裡,顧姣又成了最空的那個,她閒來無事便和從前那樣,有空就喂喂魚澆澆花,做會女紅刺繡,或是陪著阿言、阿錦玩鬧。

    對於她要離開,最不高興的就是阿錦和阿言了。

    顧姣原本也想過帶他們一起去,但阿言得上學,阿錦也到了適婚的年齡,這陣子二嬸時不時拉著阿錦出門替她相看,她便是有心也沒辦法帶走他們。

    關於四叔生病這個消息,她是從弄琴口中知道的。

    彼時她正拿著剪子在院子裡剪一朵開得正好的芍藥,打算回頭讓人送到母親的房間,忽然聽弄琴和撫玉說“四爺好像生病了,今日陛下還讓太醫去府中查看了”。

    顧姣心下一驚,一面起來一面問,“你說什麼?”她在地上蹲的時間太長,因為起來得太快有些頭暈,差點沒摔倒。

    “小姐!”

    她這副模樣把兩個丫鬟嚇得夠嗆,兩人白了臉疾跑過來,一個扶住她的胳膊,一個從她手裡接過剪子,生怕她一不小心把自己弄傷。

    可顧姣卻等不及她們噓寒問暖便繼續問弄琴,“你剛說什麼,四叔怎麼了?”

    弄琴就是想著小姐會擔心才和撫玉商量著要不要同她說,但這會已經被她發現,也就沒有再隱瞞的必要了,她如實告知,“剛奴婢去夫人房間送東西,正好聽到老爺和她說起四爺生病的事。”

    “好端端的,四叔怎麼會生病?”顧姣那雙好看的眉毛因為擔憂揪得緊緊的,就跟蹙了兩團小山似的,“不行,我得去看看他!”

    四爺幫過小姐太多回,如今生病的確是該去看看,弄琴便也未曾阻攔,眼見顧姣已定下主意,她也就說,“那奴婢讓人去準備馬車。”

    顧姣便由撫玉扶著去換了一身能見客的衣裳。

    等出來的時候,馬車也已經準備好了,她依舊只帶了弄琴。

    路上弄琴幾度想開口,但見小姐蹙眉擔憂的緊張模樣,也不好說什麼,直到馬車拐進烏衣巷,她掀起車簾看了一眼不遠處已經能瞧見的石獅子,這才看著顧姣小聲開口,“小姐,快到國公府了。”

    她怕小姐回頭進了國公府碰到那些人不自然,看著身旁少女面上的怔然,便又添補了一句,“其實您有這份心就已經很好了,不如就讓奴婢代您去看下四爺?四爺肯定不會怪您的。”

    顧姣沒說話,她順著弄琴掀起的車簾往外看,果然已經快看到國公府了。

    算起日子,她已經快有大半個月沒來了,陡然看到這熟悉的地方,她不由還是有些晃神,腦中閃過許多景象,都是她從前來國公府時的畫面,一幕一幕,走馬觀花,直到外頭福伯停下馬車說了句“小姐,到了”,她濃密捲翹的眼睫撲閃幾下後,啞著嗓子應了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