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渚眠 作品

第7章 7




    林容默默半晌,道:“算啦,也是我難為你。”又聽得小丫頭來回稟:“縣主,虞嬤嬤求見。”



    宣州城破也不過三月有餘,大婚之所乃是前任節度使袁固的府邸,並無陸氏長輩族老在此居住。那日陸慎拂袖而去,除二門處有僕婦把守之外。尋常吃喝用度,倒是無人看管轄制,更無需晨昏定省,這幾日過得倒也算悠閒自在。



    曲嬤嬤見此,勸道:“縣主,這府中均是雍地之人,口風都緊得很,不說那些軍士,便是丫頭婆子,尋常也並不同咱們閒話,能打聽到的也有限。這位虞嬤嬤名義上是世僕,卻總管府中大小事務,深得雍州牧信重。民間有句俗話,寧敲金鐘一下,不打破鼓三千……”話沒說完,意思卻很明顯。



    林容點點頭,吩咐小丫頭:“請虞嬤嬤進來,奉茶。”



    虞嬤嬤一路行來,便瞧這園子,不過三五日竟然大變樣了,過石子漫成甬路,便見幾本芭蕉,芭蕉原就種了的,現如今四周增添了些幾點隨意散亂著白石,廊下不知從哪裡移栽過來的花木,越見蔥蘢繁茂之態,雕鏤隔扇已經新換了綠紗窗。



    甫一進正廳,便瞧當中一條紫檀大案,右邊擺著蜜棗色古靈璧石磬,一座垂絲海棠紗照屏,左邊擺著個定窯冬青瓷大盤,盤上置著三、五個香櫞,既古樸雅緻又清新可人。



    虞嬤嬤心裡點頭:不過略動一二處,意境便全變了。房中器物佈置,非世家浸淫數十載不可得,便知是疏闊之人。



    過正廳,進旁邊的碧紗櫥,小丫頭掀開匝地湘簾,便見前方一張小小的羅漢床上坐著個靜態極妍的女子。



    虞嬤嬤福身行禮:“見過夫人!”



    林容擺擺手,翠禽便搬了個五足刻海棠的杌子過來:“嬤嬤不必多禮,坐下說話吧。”



    虞嬤嬤近來痺症發作,多站一會兒便腿腳發麻,倒也不推辭,唸了一句多謝夫人,便躬身坐下。不過她向來重規矩,不肯叫這位崔氏貴女看低,又道:“在主子面前回話,本沒有我這等老婆子坐著的規矩。只夫人體恤,老婆子又痺症發作,只好舔著臉生受了。”



    林容笑笑:“嬤嬤哪裡的話,您是長輩身邊的老人,我是小輩,只有尊重的道理。我初來,什麼規矩也不懂,倘有什麼不對,還得仰仗您老人家提點。”



    這話姿態放得極低,虞嬤嬤聽了心裡熨帖極了。



    又聽林容細細地問病症,吃什麼藥,請了什麼大夫,是什麼脈象,可好些了?虞嬤嬤一一答了:“不妨事,是經年的症候,吃著往年間王道長寫的方子,每日吃三大碗藥,已好些了。”



    兩個人寒暄了一番,虞嬤嬤這才說明來意:“依照咱們雍地的風俗,新娘過門三日,要親侍菜餚,所謂‘三日入廚下,洗手做羹湯’。往年間,雍地的新婦的成例是八道冷盤二十四道熱盤。只是近些年來,君侯頒令,雍州上下無不厲行節儉,老婆子想著,只做一道甜品,圖個寓意罷了。”



    林容下顎上那條細細的血痕已經結了淺淺的疤,變成粉色。她聽了虞嬤嬤這番話,竟然覺得那傷口微微發癢起來,她可是無論如何都不想再見到那活閻王了。一個弄不好,臉上說不得再添一道兒新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