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渚眠 作品

第9章 9




    虞嬤嬤趕忙拿了外袍,端了醒酒湯迎上去:“這晚上還涼著呢,主子可不能不保養將息。”



    陸慎嗯了一聲,喝了半碗滾燙的醒酒茶,一邊隨意地翻書,一邊問:“嬤嬤腿疾還犯嗎?”



    虞嬤嬤瞥見書案上的孔雀綠釉盤,盤中兩個帶骨鮑螺已經被吃了一個,她笑笑:“累君侯關心,老了老了,腿腳不靈便罷了,也算不上個病。”



    一面試探問:“這帶骨鮑螺還是江南的風味更好些,不知君侯可還入得口?”



    陸慎翻書的手頓了頓,點頭,吐出兩個字:“尚可!”



    陸家雖是庶族,卻已發跡三代,陸慎出生時,陸氏已經有了衣冠之族的氣象,錦衣玉食的養大,雖不貪口腹之慾,卻格外的挑剔。府裡的庖廚能得他一個尚可,也是極不容易的,



    虞嬤嬤笑:“這鮑螺是夫人親手做的,今兒一早便進了小廚房,做好之後,還怕不合咱們維地的口味兒,還特地命小丫頭拿了給老婆子嚐了嚐,可見是有心的。”



    陸慎聽罷,不置可否,一陣靜默之後,他吩咐:“嬤嬤,以後不必叫她來見我了。”



    虞嬤嬤心裡越發疑惑起來:“這……”



    微風拂來,庭中竹影班馬駁,陸慎語氣平淡,卻已經決定了崔十一孃的後半生:“她雖有名份,你們也實不必當做主母侍奉,此婦宜嚴加看管,監視居住。倘她安分,宣州安定之後,派一伍軍士看管,讓崔氏長留在此地幽居,不必回雍州去。老太太、太太那裡,我回去之後,自會交代的。’



    虞嬤嬤抬頭,只怕當時君侯堅持在宣州成婚,便是打定了這個主意。雖然娶了這江州的縣主,卻也不打算把她當做結髮的妻子,只怕還十分礙眼,遠遠地放在一邊就是了。她嘆了口氣,姑老太太這步棋只怕是廢了。



    頓了頓,陸慎又加了一句:“一應起居飲食,也不必苛待她。崔氏可惡之極,卻也不必加諸於一弱女子,叫天下人恥笑我陸慎為難一婦人。”



    虞嬤嬤看著陸慎那冷硬的面容,道了一聲:“喏!”



    ……



    林容回去的時候,一言不發。



    曲嬤嬤問了翠禽、鳳簫,只這二人候在門外,委實不知緣故,只說:“縣主是哭著出來的。



    曲嬤嬤聽了,憂心忡忡,只是林容一言不發,又怕問了徒惹她再傷心一次。



    林容故意沉著個臉,眾人便一句話都不敢問了。她得以安安靜靜地洗漱沐浴,再美美用了一條清蒸魚,一碗牛奶酥螺,充足的肉蛋奶,是強健體魄的基礎



    曲嬤嬤瞧得瞠目結舌,張了張嘴巴,卻什麼都沒說。



    夜半,見林容在書案前寫著什麼,她輕輕揮手:“翠禽,鳳簫,你們兩跟幾個小丫頭都下去歇著吧,今兒我給縣主值夜。”



    翠禽、鳳簫福身:“是!”



    林容擱下筆,揉了揉手腕:“嬤嬤有話對我說?”



    曲嬤嬤手裡捧著個龍泉窯三足香爐,那是淡淡的梅子青,爐腹有三條仿青銅器的稜線,青翠遠幽,她燃了一截蘇合香,飄起嫋嫋青煙:“縣主幼時在洛陽,喜歡大慈恩寺的曇花,為了瞧曇花盛開,睡在廂房廊下,足足等三日才一償心願。那時,長公主便說,縣主雖是女子,卻是個輕易不改其志的人。”



    林容微微後仰,靠著椅背,嘆了口氣,“嬤嬤有話直說吧,又何必提從前呢?從前的事,已大都不記得了。從前的崔十一娘,也已經……”也已經死在千蕩崖上了。



    曲嬤嬤聞言,手上的動作一頓,點點頭:“是,縣主已經忘了從前的事了,彷彿變了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