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渚眠 作品

第42章 第 42 章




    林容摩挲著手邊的銅獸鎮紙,實在是想不通:“太太的差事,你已經辦好,又有了好前程。我留在此地,也不會去雍州了,我們大概……這輩子也不會再見,又何必對我說這番話呢?”



    杭卿聞言,收斂笑容,拱手俯身跪了下去:“奴婢知道夫人的性子,從不輕賤我們這些伺候人的奴婢。奴婢不知侍奉過多少主子,只有夫人把奴婢當個人看待。倘不是奴婢身不由己,是絕不願意算計夫人的。奴婢有時還真羨慕翠禽、鳳簫,能有夫人這樣的主子。”



    林容後仰靠在椅背上,自嘲般笑了笑:“你不用說這些話,縱使你算計了我,現在、日後,我都不能拿你怎麼樣的。天色不早了,你啟程去吧。我今日的字,還沒寫完,就不留你了。”



    杭卿依舊跪著,並不肯起來:“奴婢知道夫人是絕不肯諒解我的,只是奴婢的話卻不能不說。君侯那幾日待夫人之恩愛,奴婢親眼所見,只要夫人肯去信一封,必定能叫君侯轉圜心意的。奴婢迫不得已算計了夫人,絕非真心,只能在這裡彌補了。”



    轉圜心意?那倒不必了,林容笑了笑,朝外吩咐:“翠禽,送杭卿出去。”



    杭卿又重重磕了三個頭:“奴婢多有不是,在這裡磕頭謝罪,請夫人萬萬保重,日後必日日為夫人祝禱祈福。”說罷,便叫翠禽請了出去。



    小丫頭琉璃等在門口,趕忙上前扶住杭卿,等走得遠了,低聲抱怨:“姐姐如何這樣想不通,何苦出去,留在君侯身邊,便是一輩子不嫁人,做個內院的管事,那也強似許多。何況,又有情分在,日後說不得連主子都能做呢……”



    杭卿哼一聲,截斷她的話:“君侯最恨欺瞞,太太那裡逼迫一日更甚一日,將來母子兩鬧起來,還不知是個怎樣的光景呢?就是這一回,君侯倘若知道我在其中動的手腳,還不知要怎麼發落呢?你有這個爭榮誇耀的心,我也不耽誤你的前程,只我是必定要出府去的。”



    琉璃不敢,她是心高命薄,既無品貌又無手段,全靠杭卿庇護,低頭認錯:“姐姐別生我的氣,我只是替姐姐不值,我們一母同胞,總之,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這樣順著杭卿說了,又免不得抱怨:“姐姐那日跪了整整一夜,腿腳本不好,又何苦去跪那位。只怕她再也回不了雍州了,真應了那句話,落地鳳凰不如雞。”



    杭卿站定,氣得打了琉璃一耳光:“我時常對你說,要謹言慎行,不得妄議主子,你竟一句都沒有聽進去。”



    琉璃捂著臉,呆愣愣顧不得哭:“她……算什麼主子?姐姐竟為了她打我?”



    又聽杭卿訓斥道:“我告訴你,這世上的事,誰能說得準?當日大小姐的盛名,比這位江州縣主還要強上三分,可還不是和親匈奴去了。今日這位江州貴女落了難,將來未必沒有拿捏你的時候。說話說三分,見事留一線,你也不瞧瞧自己,配不配做那斬盡殺絕、見碟下菜的事?”



    琉璃怎聽得懂這話,哭著叫嚷:“姐姐還記得大小姐?大小姐去匈奴和親了,姐姐就一點心氣都沒有了,前怕狼後怕虎,好好的,偏要出府去,連爭一爭的膽子也沒有。往日也不知是誰,說要一輩子跟著君侯,倘若有福,生得一兒半女,便是沒這個福分,能跟在他身邊也是好的……”



    杭卿叫她嚷得頭疼,一時又覺膝蓋隱隱發疼起來,舉起手來,卯足了勁,狠狠打了她兩耳光,這才叫她閉嘴,頗為無奈:“我的話你是再不肯聽的,你再多說一句話,也不必跟著我,去爭你的前程去吧。”



    琉璃這時才怕了,哭著喊:“姐姐,我錯了,我錯了,我再不說這話了……”



    只杭卿理也不理,一徑往止戈院而去,又細細查看了一遍啟程要帶的箱籠,這才肯對琉璃說話:“你自去跟著丫頭婆子一輛車,別在我跟前惹我煩。”